作者早在一九九三年便有「核電廠發生被脅持的危機」的概念。一九九五年的阪神大地震,讓他從關注專業技術面轉移到核電面對天災的安全性,使得本書從初始單純的「驚爆危機」小說,一舉成為試圖挑起國民覺醒、參與辯證的龐大作品。對照之後十餘年的福島核災,令人除了佩服他早了好幾步的雄大遠見,也不禁對沒有記取教訓的現狀,思慮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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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聲好像越來越大。
閉著眼睛蹲在地上的山下惠太戰戰兢兢地張開眼睛,他幼小的內心懷抱著一線希望,以為情況或許會好轉。
但是,右舷機組人員出入口上半部分看到的景象,頓時粉碎了他的希望。那裡只能看到一片天空。
「爸爸、媽媽……」他再度哭了起來,眼淚撲簌簌地流,鼻涕也跟著流了出來,剛才流的鼻涕已經乾了。
直升機起飛後,惠太一直坐在機內的牆角,緊緊抓著牆角折起的士兵座位的鋼管。左右兩側最多可以坐五十五人,但此刻直升機上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其他人。
由於今天的天氣不錯,直升機只有微微搖晃,但惠太還是不敢動。一方面是因為害怕而雙腿發軟,但更擔心一旦輕舉妄動,事態會變得更加嚴重。
他以為是因為自己和高彥闖了禍,瞞著大人偷偷溜進直升機,到處亂摸,不小心摸到了哪裡的開關,轉動了螺旋槳,直升機才會突然動起來。他極度後悔,覺得自己完蛋了,也開始痛恨讓自己遭遇這一切的高彥。
惠太覺得自己可能快要死了。他以為直升機在天上亂飛,因為直升機是因為自己的調皮搗蛋起飛的,當然不可能好好飛,更不可能安全著陸。
他害怕死亡。在今天早上之前,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會突然面對死亡,光是想到死這件事,就讓他陷入了混亂,眼淚奪眶而出,身體發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他放聲大哭,哭了一陣子,開始東張西望地觀察。他終於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
他正在貨物室。這裡除了中央有一個木箱子以外,沒有其他東西。他猜想這架可能是運送士兵的直升機,因為他父親並沒有告訴他有一種掃雷直升機,更不知道海上自衛隊向錦重工業購買這架直升機後,由技術人員將掃雷器材的曳航裝置搬上了直升機。
惠太鬆開了士兵座位的鋼管,趴在地上。機身好像在海浪上漂浮般搖晃不已,但他還是沒有伸手抓鋼管。他趴在地上慢慢向前爬,準備前往駕駛室。這個行為需要很大的勇氣。
他一步一步靠近駕駛室,他還沒有想到要去那裡做什麼,但爬去那裡是他眼前唯一能做的事。
他終於來到駕駛艙的入口,抓著駕駛室和貨物室之間的隔板,雙腿發抖地站了起來。他看到了整個駕駛艙,兩個駕駛座中間的黑色框架內有一整排儀表,有幾個亮著LED燈,還有電腦螢幕顯示了數字。惠太當然搞不清楚這些東西。
但是,他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字眼。無線電。
如果可以用無線通訊器和別人通話──他閃過這個念頭。因為他有一個同學在玩無線通訊器,雖然他自己沒玩過,但曾經看過那個同學操作。
他探出身體,想從複雜的儀表類中尋找哪一個是無線通訊器。
這時,他看到了大海。
惠太從駕駛座斜下方的視野窗看到了大海,從他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和天空,完全看不到陸地。
來到海上了,直升機離開日本了──。
當時,他以為這架直升機帶他遠離了日本列島,卻沒想到直升機的下方是敦賀半島。
他癱坐在地上,恐懼再度向他襲來。
「爸爸,救救我……」他再度閉上眼睛,眼淚又再度流了下來。
湯原一彰仍然還不知道那架直升機的去向。直升機起飛至今已經四十多分鐘,相關人員才好不容易在福利中心二樓的會議室集合。對於眼前發生的突發狀況,相關人員的應對卻如此緩慢。最大的原因,就是「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直升機完全消失在北方天空後,在場的人仍然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甚至沒有意識到出了大事,大家都覺得,總會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湯原一邊安撫泣不成聲的高彥,一邊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無法相信兒子說的「駕駛座上沒有人,直升機自己飛了起來」。他始終無法排除因為某種疏失,有人擅自操作飛行的懷疑,無法相信兒子說「飛機上絕對沒有其他人」這番話,所以打電話去試飛飛行員的休息室確認,但飛行員都還沒有來報到。
只有一種可能,但湯原說不出口。山下的兒子坐在直升機上,他不能隨便發言。
湯原迅速思考後,決定通知技術本部的部長笠松。笠松還在離公司不遠的家裡,在出門上班前接到這通電話,可能立刻產生了不祥的預感,所以他接電話的聲音很不開心。這位上司在緊張時,就會用這種聲音說話,這是他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