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漂鳥

發稿時間:2013/04/06
印度漂鳥
印度漂鳥
作者|普列姆昌德
譯者|劉安武
出版社|柿子文化
出版日期|2013/03/06

  從沒看過有人寫寓言故事可以令人猜不到結局。與其說是因印度與台灣的風俗民情不同,吾寧可說是因普列姆昌德書寫短篇小說的高超功力。除融合當地的歷史背景及特殊民情外,裡頭對於人性的描寫亦十分透徹。很難想像短篇小說中竟能容納如此多樣化的情感。因此,閱讀此書,能從中體會濃縮人生的酸甜苦辣。

文章節錄

愛情懦夫

1

  年輕男子名叫格希沃,年輕女子名叫伯勒瑪,他們倆是一間學院裡的同班同學。格希沃是一個接受了新思想的青年,反對種姓制度的束縛;伯勒瑪是舊傳統的追隨者,非常信奉傳統禮教和舊制度。格希沃身為婆羅門,但還是希望和出身吠舍種姓的伯勒瑪結婚。他對自己的父母也沒有什麼顧慮,他認為考慮門第高低根本是陳腐的思想;但是對伯勒瑪來說,絕對不能違反父母和家庭的命令,即使偏一步也不可能。

  傍晚時,他們倆仍然坐在公園,彼此討論的問題怎麼也沒有一個結果。

  格希沃生氣地說:「這就表示妳根本不重視我。」

  伯勒瑪努力想安撫他平靜下來。「格希沃,我父母他們很守舊,如果聽我談起這些,你能想像他們會對我產生什麼懷疑嗎?」

  格希沃厲聲地問:「難道妳也在那些舊思想面前屈服啦?」

  伯勒瑪用她那充滿溫情的大眼睛望著他說:「不,我不是向舊思想屈服,但對我來說,父母的意志是最應該服從的。」

  「我原本以為那套虛偽的思想只能騙一些蠢人,但是今天我明白了,像妳這樣受過教育的女孩也信奉那一套。我現在打算為妳而犧牲,我對妳也抱著同樣的期望!」

  伯勒瑪心想:我對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權利呢?父母用他們的血肉創造了我,並且用愛把我撫養成人,我沒有任何權利做違反他們意志的事。

  她一臉可憐地對格希沃說:「難道愛只能存在於丈夫和妻子之間,而不能存在於朋友之間嗎?我是把愛當作精神上的一種關係啊!」

  格希沃用嚴厲的口氣說:「伯勒瑪,我是現實主義者,我不可能在幻想的世界裡享受現實的歡樂。」

  說完,他拽著伯勒瑪的手努力往自己身邊拉。

  伯勒瑪很快地把手掙脫了。「不要這樣,格希沃。我已經說過了,我是不自由的,你不要向我要求我沒有權利支配的東西。」

  如果伯勒瑪對格希沃說的是尖刻難聽的話,那他也不會像聽了這話那麼傷心。他很不自在地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用充滿失望的語調說:「那就隨妳吧!」說完,他慢慢地邁開腳步離開了那裡,伯勒瑪仍然坐在原地,不停地流淚。

2

  吃完晚飯後,伯勒瑪躺在母親身邊,一點睡意也沒有。格希沃對她所說的話,像是在不平靜的水中湧現的波濤一樣,在她心中起伏著,這個問題她怎麼好對母親啟齒呢?她心裡想,如果不能和格希沃結婚,那麼對她來說,世界上還剩下什麼呢?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對母親說:「在某些地方,不同種姓的人已經開始通婚了。」話是說出口了,但是她心裡直發抖,怕母親聽出端倪。

  母親驚異地問:「在印度教徒間竟有這樣的事?」伯勒瑪沒有回答,她害伯母親猜出自己的心思。她的前途像有一條黑暗的深淵橫在面前,而自己彷彿就要掉了進去。

3

  大清早起床,伯勒瑪吃完早點,正要出發去上學的時候,她的父親親切地叫住她,打開桌子的抽屜,取出嵌在一個天鵝絨方框子中的照片給她看。

  「這個孩子在印度文官入學考試中獲得了第一名,他的名字妳大概聽過吧?」

  父親故意這樣拐彎抹角,但伯勒瑪卻像箭射中了目標似的猜到了他的用意。

  伯勒瑪冷硬地回答道:「可能聽過吧!不過我不認為這種考試有什麼了不起。畢竟他們的目的不就是統治自己窮苦、一無所有、被壓迫的兄弟嗎?不就是拚命賺錢嗎?」

  「我看到一些人,為了一個小小的職業就不亦樂乎地到處奔波。我希望看看這樣清高的年輕人,我願意拜倒在他的面前。」他父親說。

  伯勒瑪小心地壓抑自己激動的情緒,帶著反抗的目光走進自己的房間,從格希沃的幾張照片中挑選一張看起來最差的,拿來放在父親面前。

  父親看著照片問她:「這是誰的照片?」

  伯勒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是我的同學。」

  「是和我們同一個種姓的吧?」

  伯勒瑪低聲地回答說:「不是,他是婆羅門。」她一面說,一面激動地走出房間,彷彿那裡的空氣就要讓她窒息了一般。

  父親一開始還大為生氣,他氣沖沖地走到房門口,一看到伯勒瑪哭成淚人兒,態度就軟了下來。他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貢獻出來,但要在其他種姓裡找一個女婿,即使對方門第最高、最有才能,他都不能接受,他想不出有比這更大的侮辱了。

  他厲聲說:「從今天起,妳別去上學了。如果教育是教人家破壞家庭的名譽,那是一種壞教育。」

4

六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有一天,伯勒瑪的父親把妻子叫到了一邊。「就我了解的情況看來,格希沃是一個品德很好又非常有才氣的年輕人,我覺得伯勒瑪再這樣傷心下去,會慢慢失去生命力。」

  他的妻子很焦急地說:「但要是依了她,我們還有什麼地方能待得下呢?」

  伯勒瑪的父親皺著眉頭輕蔑地說:「我都聽妳說過一千遍了!真要擔心家庭的名譽,要擔心到什麼時候才完呢?我不能為了維護家庭名譽而扼殺伯勒瑪。人們若是要笑話我們,就讓他們笑話去吧!」

  他妻子激動地說:「既然你打的是這樣的主意,何必再問我?不過話先說在前頭,要是這婚事後來衍生出什麼狀況,我是不會認這裡頭任何過錯的。」

  「那妳到底打算怎麼辦?」

  「為什麼不讓她和之前那個年輕人結婚?他有什麼不好?他兩年後就會通過印度文官考試畢業。再看看格希沃,將來不過是某個辦事處的辦事員。」

  「要是伯勒瑪尋死,怎麼辦?」

  「那就讓她尋死吧!你這不是在煽動她尋死嗎?她既然不理會我們,那我們為什麼要為了她而抹黑自己的臉?尋死當然不是鬧著玩的!這是一種威脅。」

  他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妻子說:「要是明天她自己跑到格希沃那裡和他結了婚,妳又能怎麼辦?這樣又能留下多少面子?」

  原來這個問題還可能衍生如此可怕的後果,這是她完全沒有考慮到的,她的頭腦一片空白,最後只能喪氣地說:「你這個想法也真新奇,我至今還從沒聽過,有哪個好家庭的女孩可以憑自己的意願結婚……」

  「妳沒有聽過,但是我聽過,而且還看過,這種自由婚姻是很有可能的。」

  「真的出現了這種情況,那我再也不要活在世上了。」

  「我不是說一定會這樣,我是說,很有這種可能的。」

  「既然你要這樣,那最好是由我們主動安排。要丟臉,就爽爽快快地丟好了,明天你把格希沃叫來,看看他怎麼說。」

本網站使用相關技術提供更好的閱讀體驗,同時尊重使用者隱私,點這裡瞭解中央社隱私聲明當您關閉此視窗,代表您同意上述規範。
close-priv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