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樂透人生

發稿時間:2013/05/25
我的樂透人生
我的樂透人生
作者|葛雷果.德拉谷
譯者|一梧
出版社|自由之丘
出版日期|2013/04/03

  因為害怕失去原來美滿的婚姻與家庭,書中女主角隱藏幸運中獎領取的一千八百萬歐元支票,但終究這一大筆財富還是為她的生活帶來巨變。鉅富當前映照出人性的貪婪背叛或不為所動,取捨之間正是人心要面對的試煉。在全世界的人都瘋樂透時,好像也該想想,如果中獎,真的從此擁有更美好的生活嗎?

文章節錄

《我的樂透人生》

  我今年已經四十七歲。

  孩子們都已經去外面的世界闖蕩。羅曼在格勒諾伯的一所商校上大學二年級。娜汀在英國,一邊拍攝電影短片,一邊幫人家看孩子。她的一部短片在某個電影節上播放,還獲了獎。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她上次回家看我們已經是去年耶誕節的事了。

  她爸爸問她最近在忙什麼,她從包包裡掏出一個小攝影機,插在家裡的radiola電視上。娜汀不喜歡用語言表達,自從會說話以來她就很少說話。比如,她從來沒對我說過「媽媽,我餓了」。她總是自己站起來,直接去找東西吃。她也從來沒對我說過「幫我背一下詩、課文,或乘法表」什麼的。她把話藏在肚子裡,好像它們很珍貴。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用沉默交流,眼神、動作和語氣代替了主語、動詞和補語。

  電視螢幕上出現一幅黑白圖像,是一列火車,還有鐵軌和道岔。剛開始時,節奏非常慢,然後逐漸加快,最後快得圖像都重疊在一起。整個片子的節奏變化十分明顯,讓人著迷。喬起身去冰箱裡拿了一瓶無酒精啤酒。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螢幕,一刻也不願挪開。我的手握著女兒的手是「主語」,我渾身熱血沸騰是「動詞」,娜汀臉上露出的笑容是「補語」。喬在打哈欠,而我在流淚。

  短片放完後,喬說要是這個小玩意改成彩色的,再配上聲音,在液晶電視上播放的效果一定更好。我說:「謝謝妳,娜汀。雖然我不完全明白妳要在片子裡表達什麼,但我真的感受到某些東西。」娜汀從電視上拔下攝影機,一邊看著我,一邊小聲嘰咕說:「媽媽,我用圖像再現了拉威爾的《波萊羅舞曲》,讓聾子也能聽到音樂。」

  我把女兒抱在懷裡,用渾身的贅肉緊緊貼住她。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因為雖然我沒完全弄明白,但我猜女兒一定生活在一個沒有謊言的世界裡。

  那一刻的擁抱讓我這個母親充滿幸福感。

  羅曼回來得更晚,直到點篝火和發禮物時才出現,臂膀裡還勾著個女孩。他陪老爸一起喝無酒精啤酒,嘴上不停地發牢騷:「這酒簡直就是驢尿。」喬用一句不懷好意的「對啊」打斷了他,說:「你這小混蛋,去問問娜汀這酒怎麼樣,她會告訴你的。小王八蛋!」羅曼身旁的女孩直打哈欠。耶誕節的氣氛就這樣被破壞掉了。娜汀沒有向我們道別,像水蒸氣一樣悄悄地消失在冬夜裡。羅曼等到柴火燒完才走,他用手背抹抹嘴,又舔舔指頭。我不禁琢磨起來,這麼多年了,我這個兒子還沒學會基本的禮貌,還不知道吃飯時兩肘子不能放在桌子上,還不會說謝謝,還是謊話連篇。他走之前告訴我們他打算輟學,然後和那個女孩一起到依泉的布列塔尼宮薄餅餐廳當服務生,依泉是一座距離格勒諾伯十分鐘車程的溫泉城市。我看著喬,眼睛彷彿要喊出聲了。快說話啊,攔住他,別讓他去!但喬就像美國電影裡的男人們那樣,只把手中的酒瓶子朝兒子舉了舉,還祝他好運,其他什麼也沒說。

  是啊,我已經四十七歲了。

  孩子們都已經獨立生活。喬還沒有拋棄我,去找一個更年輕、更苗條、更漂亮的女人。他在工廠裡工作很努力,上個月還拿到了獎金。如果他去參加個培訓,也許以後能當上工長。當工長讓他的那些夢想更有可能變為現實。

  他的卡宴車、液晶電視和精工牌手錶。

  而我的夢想,早已經悄悄溜走。*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夢想能擁抱班裡的男同學法比安•德洛姆,但茱麗葉特•博凱贏得了他的吻。

  十三歲那年的七月十四日,我和法比安一起伴著《印度之夏》的音樂跳舞。我試圖讓他在不經意間把手放在我剛剛發育起來的胸脯上,但他沒敢。跳完那一曲之後,我看到他和同伴們在嘲笑我。

  十七歲那年,我夢想著母親能從跌倒的人行道上站起來。她當時突然倒下去,都沒來得及喊出來。我夢想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夢想著可恥的血跡不會順著她的腿流出來,弄髒她的衣裙。十七歲的時候,我幻想母親永遠不會離我而去,將來有一天好給我縫嫁衣,幫我挑選花束、蛋糕和糖果仁。

  二十歲那年,我夢想成為服裝設計師,到巴黎的高等時裝設計學院學習。可是當時父親已經病倒了,我只好接受在皮婭爾夫人縫紉用品店打工的現實。我開始有了夢中的白馬王子,我暗戀索拉爾、強尼•戴普和凱文•科斯納。那個時候,科斯納還沒有禿頂的跡象。但最後,我還是將自己託付給了胖乎乎、圓墩墩,嘴上像抹了蜜的喬瑟蘭•蓋貝特,他就是我的韋南蒂諾•韋南蒂尼。

  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縫紉用品店裡,他來幫他媽媽買三十釐米的瓦朗西納花邊。這是一種非常精細的花邊,上面有暗紋,邊上墜滿枕結花形,漂亮極了。他對我說:「您才是漂亮極了。」我頓時滿臉通紅,內心小鹿亂撞。他淺淺一笑。男人們知道說什麼話能讓女孩天旋地轉,而像我這樣的傻瓜只會暈倒在他的陷阱裡,沉浸在終於有人慧眼識珠的喜悅中。

  他邀我下班後喝咖啡。我曾經上百次、上千次地期待一個男人邀請我、追求我、覬覦我。我夢想著被掠走,被一輛快速行駛的汽車劫持到遠方,被一架飛機帶往不知名的小島。我夢想過紅色的雞尾酒、白色的魚肉,還有辣椒或茉莉花,但從沒想到在拱廊香菸咖啡店喝咖啡,沒想到會有溫濕的手抓住我的手,更沒想到那些毫無優雅可言、聽起來讓人生膩的話,那純粹是謊言!

  那天晚上,喬親吻了我,他飢渴難耐,但我還是委婉地拒絕了他。他臨走時說第二天再來看我。我就這樣向他打開了心扉,任憑以前的夢想隨風逝去。*

  和喬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

  他從沒忘記過我們各自的生日。週末的時候,他喜歡在車庫裡修修補補。他自己做一些小家具,我們拿到舊貨市場上去賣。三個月以前,他給家裡安裝了無線網路,因為我打算開一個自己的部落格,講述織毛衣的體會。有時吃完飯以後,他會兩手捏住我的臉頰,對我說:「喬,妳真好,妳是個小可愛。」我知道。您也許覺得他有點大男子主義,但這是他發自內心的表達。我的喬就是這樣,溫柔、細膩、優雅的話,他都不會說。他讀書不多,喜歡簡單明快,不喜歡蜿蜒迂迴;喜歡親眼驗證,不喜歡道聼塗説。他喜歡看電視劇《警探可倫坡》,因為一開始就能猜到凶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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