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間諜瑪姬・博德選擇來到緬因州的濱海小鎮純潔鎮定居,渴望把過往一樁悲劇性出錯的任務永遠拋開。如今,她平靜地住在自己的農場裡,隱隱仍小心提防,擔心當年迫使她退休的那些事件還會有後續。
當一具屍體出現在瑪姬的車道上,她立刻意識到這是過往仇敵留下的訊息。瑪姬決定去找她當地的那群朋友——全都是中央情報局退休下來的前間諜——一起查出究竟是誰想殺她。這個「馬丁尼會」由一群前間諜所組成,他們或許退休了,但是依然保有間諜本能,他們也渴望能再度施展身手,即使只是為了讓他們平靜的生活增添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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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諜海岸》
1
黛安娜
巴黎,十天前
她曾是王牌女郎。變化真大,她注視著鏡子心想。她那頭一度帶著巧妙金色挑染、有如陽光照耀的頭髮,現在只能形容為死鼠褐。自從有個鄰居提起有個男人來打聽過她,她就趕緊跑去Monoprix連鎖平價百貨店,在貨架上挑了這個最不起眼的顏色。有人打聽她,這是狀況可能不妙的第一個線索,儘管說不定有個完全無害的解釋。那男人或許是個愛慕者,或只是個送貨員,但她不想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找到,於是她前往巴黎另一頭、沒人認識她的第三區,找了一家Monoprix店,買了染髮劑和眼鏡。這些東西是她手邊應該常備的,但是多年下來,她已經變得愈來愈自滿。太輕忽了。
她打量著鏡中自己的褐髮模樣,判定光是換個新的髮色還不夠,於是拿起剪刀開始剪,把她在知名髮廊「白色工作室」花了三百歐元的髮型給毀掉,每剪一刀,就像是在她精心編織的新生活上多割一道。當一把又一把剛剪下來的頭髮滑落到浴室地磚上,她仍繼續剪,同時心中的悔恨很快就轉為憤怒。她曾計畫過的一切,曾冒過的各種風險,現在全都是徒勞一場。但是世道就是這樣。無論你自以為有多聰明,總是有人比你更聰明,而這就是她犯的錯:沒料到有人可能比她智高一籌。太多年來,她都是在場最聰明的人,總是領先別人兩步,而且謀略勝過團隊裡的任何人。成功的秘密就是不要讓規則妨礙你,這個作風其他人不見得會欣賞。是的,偶爾也會犯錯。是的,有時會有不必要的流血。她一路來樹敵不少,有些同事現在很唾棄她,但是多虧她的努力,任務總是能達成。所以她才會成為王牌女郎。
直到現在。咔嚓。
她審視著鏡中的自己,這回是以冷靜而挑剔的目光。在剪掉這些寶貝頭髮的十分鐘內,她已經渡過了失去舊生活的各個悲慟階段。先是否認,繼而憤怒,接著沮喪。現在她已經來到最後的接受階段,準備好要往前走,丟掉舊的黛安娜的殘骸,迎接新的黛安娜。再也不是王牌女郎,而是某個經驗豐富、焠煉成鋼的人。這回她也會渡過難關的。
她把所有剪下來的頭髮掃進一個垃圾袋,染髮劑空盒也扔進去。她沒時間徹底清理了,所以這戶公寓裡將會留下她居住過的大量痕跡。她只希望巴黎警方會按照他們一貫的性別歧視直覺,認定曾住在這戶公寓、現在失蹤的那個女人是被綁架了。希望他們把她當成一個受害人,而非加害人。
她戴上眼鏡,把剛剪過的頭髮揉得一團亂。這只是一個輕度的偽裝,不過若是在出門途中碰到任何鄰居,應該都足以唬過他們。她綁好垃圾袋,拿出浴室,進入臥室,去拿她的逃生包。真可惜,她得拋下所有漂亮的鞋子和衣服,但是她得輕裝上路,而且留下一整個衣櫃的名牌衣鞋,就會讓她的消失看起來更像是非自願的。另外她也會拋下她的那些藝術品,那是自從她銀行帳戶數字暴增後,多年來所收集的:古董中華瓷瓶、夏卡爾的畫作,兩千年前的古羅馬胸像雕塑。她會想念這一切的,但是如果她想保住性命,就必須做出犧牲。
拿著逃生包和裝了剪下頭髮的垃圾袋,她走出臥室,進入客廳。此時她又惋惜地嘆了口氣。難看的血跡噴濺痕弄髒了她的皮革沙發,還成弧形劃過夏卡爾畫作所懸掛的牆面,像是那件作品延伸出來的幾何圖案。血跡的來源就癱倒在夏卡爾畫作的下方。那男人是第一個進門攻擊她的,於是也成了第一個被她處死的。他就是那種典型的陽剛男子,在健身房裡練出了鼓脹的二頭肌,但是腦袋毫無長進。他沒料到自己的這一天會如此結束,死時臉上還帶著驚訝的表情,大概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一個女人手上。
他一定是非常不了解自己的攻擊對象。
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輕微的呼吸聲,於是轉身看著第二個男人。他躺在她珍貴的波斯地毯邊緣,流出來的血滲進了地毯上繁複的藤蔓和鬱金香圖樣。她很驚訝他還活著。
她走到他旁邊,用鞋子推一下他的肩膀。
他雙眼眨了幾下,睜開了。他往上看著她,胡亂去摸索自己的武器,但是她已經把槍踢到他拿不到的地方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手在地板上亂拍,像一條垂死的魚在自己的血泊中拍動。
「誰派你來的?」她用法語問。
他那隻手拍更厲害了。她射中他脖子的那顆子彈應該是毀掉了他的脊椎,他的動作帶著痙攣性質,手臂像機械似地抽動著。或許他不懂法語。她又問了一次,這回用俄語:誰派你來的?
她從他眼中沒看到任何理解的神色。要不是他快死了、腦袋無法運作,就是他聽不懂,兩種請況都令人擔心。她對付得了俄羅斯人,但果這兩個男子是其他人派來的,那就麻煩了。
「是誰想殺我?」她問,這回是用英語。「告訴我,我就饒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