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

發稿時間:2014/12/13
困境
困境
作者|沃爾特.拉科爾
譯者|朱怡康
出版社|八旗文化
出版日期|2014/12/01

  民主、人權與福利國家等「歐洲價值」,長久以來始終是台灣人憧憬的文明楷模。然而近年來,在經歷一連串的政經、社會危機後,歐洲的國際影響力已不復以往,甚至即將退出世界舞台中心。而歐洲的心病,更讓它在面對種種困境時,顯得驚慌失措。通過本書,台灣讀者或能跳脫「歐洲迷思」,並反思「歐洲模式」對於台灣的政經發展究竟是利還是弊。

文章節錄

《困境:無夢的歐陸與超國家的幻影》

歐洲夢:那一日即將到來……

The European Dream:“The Day Will Come…”

  在某個令人沮喪的早晨,媒體新聞的焦點盡是愛爾蘭瀕臨崩潰,美國大幅裁員、幾近癱瘓,英國面臨為期數年的經濟「撙節」,希臘無力回天,葡萄牙岌岌可危,義大利和西班牙則陷入嚴重危機。標題個個令人心驚:「長期需求不足」、「衰退循環」、「歐洲的衝擊效應」、「歐元即將滅亡」、「惡性後果」、「走向斷崖」等等。在這喪氣的時刻,唯一的慰藉或許是重讀六、七年前關於「歐洲夢」的那些鼓舞人心的文章:歐洲是「後國族主義」中和平、繁榮、社會正義與環保等價值的典範。歐洲兇殺案僅為美國的四分之一,識字率、平均壽命及人道援助金額也都高於美國。過去六十年,歐洲發生了革命性的轉變,只是大多數美國人並不在意。例如個人財產權與公眾利益、政府規範與自由市場、自由與平等之間的新平衡,就美國將自由市場視為「萬靈丹」的天真信仰來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除此之外,過度的消費資本主義風氣在歐洲也已緩和下來。讀了這些文章之後,你可能還會接著看到另一本書信誓旦旦地預言:「歐洲模式」將是未來的發展方向,全世界都會仿效,全人類也將欣然接受;歐洲將引領人道外交政策邁向新局,最終達成歐洲內部與全球的和平;與狂熱、失衡的美國相比,歐洲既健全又穩定。未來將是「歐洲模式」的天下。

  如今依然有人認為,歐洲是兩極世界中逐漸崛起的超級強權。在這慘澹、陰鬱的時節,這種激勵人心的說法的確有可能受到歡迎。他們說歐洲因為種種原因,對全世界的影響力日益提升,而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歐洲與其它國家的物質、思想衝突逐漸趨緩。歐洲內部的問題已經平息,因此其他區域的大國也會仿效歐洲社會的標準,逐漸走向民主、合作式的國際關係——從此可見人類無視現實、自我欺騙的能力有多強!有則諷刺故事這麼說道:英國外交部的某位資深官員,看不慣新進人員不斷提出戰爭警告,於是鄭重表示,從一九一〇到一九五〇年他為外交部服務了四十年,這段時間相當平靜,只有兩個時期不太愉快——一九一四年和一九三九年。

  要嘲諷過去那幾年的幻想並不困難。戰後歐洲菁英的目標在於建立更民主的社會,縮小貧富差距,並以戰前未見的方式提供基本社會服務。他們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不只是基於道德正義,更是因為他們相信,社會平等能消弭憤怒與挫折感,進而根除後兩者所引發的戰爭。他們飽經戰亂,受盡流離之苦。接下來的幾十年,許多歐洲社會也確實或多或少達成了目標,他們當然有資格為此感到驕傲。歐洲既平靜又文明,沒有戰爭跡象,也沒有內戰威脅。福利國家的概念令人欽佩,其政治經濟學的基礎,以持久而實質的經濟成長為假設,雖然跟「龐氏騙局」一樣有其可議之處,但還不至於不合理或見不得人。

  歐洲成功的基礎何在?部分原因來自現代的慘痛歷史教訓:兩次世界大戰的恐慌感、獨裁政權的暴行,以及絕對不容法西斯及共產主義復辟的共識。但整體而言,最重要的因素在於對「歐洲認同」與共同價值的感受。那麼,何謂「歐洲認同」?共同價值又該如何界定?又或者,歐洲僅只是為了物質利益而結合?畢竟歐盟最早成形於「歐洲煤鋼共同體」。的確,正如歐盟之父讓.莫內(Jean Monnet)後來所說,如果能夠重來,他希望能將重心擺在文化而非經濟。然而,歐洲整合確實是從經濟面開始進行,而這種方式也不見得不合道理。

  在「歐洲價值」與基本權利中,最為人著稱的是尊重人類尊嚴、法治、和平、愛護環境等,而其中最被強調的或許是寬容——願意接受歐洲文化的多元面貌。然而,這些價值都專屬於歐洲嗎?百分之六十七的歐洲人認為,與其它洲相比較,這些價值在歐洲的確更受重視。但這個答案也有誤導之嫌,因為也有超過半數的歐洲人質疑:他們是否擁有共享的歐洲文化?

  為什麼歐洲整合如此艱難?原因在於歐洲若要整合,就得克服民族國家的概念,而有些人認為這個概念是人為建構的。民族國家的形式已發展了幾百年;對世界及歐洲來說,若無此形式或許國家的發展會更好,但此概念絕非人為建構。相反的,一個結合各國各族的共同體,才真的需要人為建構。所有的調查都顯示:高達九成的歐洲人,對自己的出生地和國家存在親近感,但對一個含括不同語言及生活方式的龐大架構,親近感則降低不少。一九九六年的「歐洲動態調查」(Eurobarometer)指出:只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歐洲人「覺得自己是歐洲人」,至今這個比率似乎也沒有增加。但從那時開始,歐盟就付出種種努力(例如創作歐盟之歌、歐盟旗),希望能強化歐洲人對共同文化傳承的意識,只是到目前為止,效果似乎有限。某些共同文化活動確實較能發揮作用,例如「歐洲歌唱大賽」(Eurovision Song Contests)、「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等——儘管前者因為政治介入的關係,反而引發諸多不滿;後者的聽眾則包括幾百萬名的中國和日本樂迷。

  過去的教訓逐漸被淡忘。的確,「不要戰爭」的想法已在歐洲生根,因為代價實在太大,而換個角度來看,歐洲如今也已元氣大傷,很難再發動戰爭了。此外,人們最終意識到,在這「後英雄」(postheroic)時代,歐洲——更準確點說,一個畏縮的歐洲——已有了足夠的生存空間。

  不過,由於這些都是負面經驗,所以也讓歐洲明瞭什麼事不應該做。在經歷充滿不確定性的起步之後,歐洲的凝聚力與共同價值並未有重大進展——如果真有「進展」可言的話。歐洲人甚至對「歐洲」的疆界,都不存在共識。英國是跟美國靠得較近,還是跟保加利亞、土耳其較近呢?事實上,期待歐洲意識能更加強化也偏離現實——國族情感已發展了好幾世紀,如何能被歐洲意識輕易取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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