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比看著孩子受苦、受困,更讓父母心痛自責;也沒有什麼比發現孩子每一天都踏出比前一天更加穩健的步伐,更讓父母寬慰。普立茲獎得主巴茲.畢辛格的兒子柴克,雖然因出生時的腦傷無法擁有正常的智力,卻帶我們看到特殊孩子看待世界的獨特與美麗的視角。
文章節錄
《你出生那天,就是我的父親節:我與兒子橫越美國的心靈探索之旅》
第二章 一路順風
柴克小時候平日仍然與我和蓋瑞住在一起,以便就讀當地的私立特教學校,那段期間我有時會摸黑站在他的房裡看著他睡覺,看他側著身體、張著嘴熟睡著。我真希望能趁他睡著時鑽進他的身體裡,到他充滿紋路皺折的大腦中將所有脫線的地方全部接好,把幾撮中斷的線路接通,紅色接紅色、黃色接黃色、藍色接藍色。
他的記憶力十分驚人,會用他直截了當的方式詢問大人問題。不論在他腦中運作的是什麼系統,都有一顆沒有容量上限的硬碟,能將所有的答案儲存起來。我把這些問答的過程視為在幽暗汪洋中載著希望航行的小船,希望有一天這些小船能渡過大洋、停靠在岸邊。而他最後會登上正常之島,儘管根本沒有所謂「正常之島」這種東西。其實只需要把他腦袋裡的線路重新整理過就好。他似乎總是讓人猜不透,但有時他卻又能明確指出世上真正重要的事物。
「柴克,你在想什麼?」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
「就是一些事情。」
「你沒事吧?」
「沒事。」
「你快樂嗎?」
「快樂。」
「你愛我嗎?」
「愛。」
「你怎麼知道你愛我?」
「因為我愛你。」
「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愛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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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開始懷疑,我兒子會不會其實比我所認識的他或想認識的他更為複雜。雖然黛博拉和我已經慢慢學著放手給柴克自由,但從他出生至今我們始終緊盯著他。由於他本身的限制,我們沒得選擇。你帶了超市的制服了嗎?有沒有忘記帶什麼?錢帶了嗎?你可以繞著這個街區走兩趟,不過一定要在十分鐘之內回到家。不准吃點心。可以吃點心。
在他滿二十一歲時,我們被指定為他的終生法定監護人,這也是必要的。但我們不願意讓他離群索居。他必須工作,不論那份工作是什麼。由於他非常擅長看地圖,因此讓他自由乘坐大眾運輸系統成了一個潛在的好機會:他渴望自由,我們都渴望自由,而這就是我們給他自由的方式。
黛博拉和我給他一支手機,教他如何使用。我對柴克提出假設問題。
「如果有陌生人靠近你,你要怎麼辦?」
「離他們遠一點?」
「沒錯。如果他們要你的皮夾呢?」
「把皮夾給他們。」
「如果他們向你要錢呢?」
「錢要留著因為需要錢坐火車到市區?」
「不對,你要把錢給他們。」
「萬一我沒有錢呢我沒有帶那麼多錢。」
「你身上一定要隨時帶錢。我們會給你錢。你還可以怎麼做?」
「打電話給你或是繼父或是我媽?」
「這是個好辦法,不過首先你應該先打一一○。那是警察局的電話。」
「我打一一○。」
「我們來練習一下。假裝我是陌生人,我靠近你,問你想不想去某個地方或是搭便車。你要怎麼做?」
「打一一○。」
也許他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