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星時間

發稿時間:2024/02/23
土星時間
土星時間
作者|蔣亞妮
出版社|印刻
出版日期|2024/02/21

以時間為鑰,走過謝幕前的夜講堂,襖熱課堂的魔幻時光;登入病榻片場,召喚出孤單的文字長幡。
「我」為軸心所輻射出的兩道光譜,猶如換面播放的卡帶,音軌如常,反面則靜默滑行。
北國京城、炙熱南島、環繞循環的山手線、硫磺色味的霧氣山崗、時光倒流的聖母院導覽。
十年飛行,己字他譯,暴烈疾行的生命,是遺憾也是離散,在自身及他者收納折疊,在其後與餘生滯留定錨,抑或不斷的,繼續往前。
大疫分界,文字錄像,合奏了這一環愁甜兼具的時間樂章。
《土星時間》中,蔣亞妮將自己喜歡的行星串作一趟星際航線,也似行星組曲。由「土星」出發,以卡帶AB面細說從頭,是善惡也好,是真實虛構也罷,都是一種散文風景。「水星與海王星」收藏了諸多飛行體驗,比如騰飛般的文學,比如讀與寫的體感。而「冥王星」則是「被除名」與「在之外」的存在,是許多關係中的自己,以及各種關係中所應屬的位置。

內容節錄

《土星時間》

土星環

  總是有這樣的樂團,說不上熱愛,卻始終存在播放清單裡頭,就像愛爾蘭樂團「U2」給我的感受,久違地隨機聽見,也像重逢老友。U2的第十二張專輯《No one on the Horizon》,使用了杉本博司以長時間曝光構成的海景作為封面,海平面之下,藏有這麼一句歌詞:「Time is irrelevant, it’s not linear.」 (時間並不相關,它們不是線性的)時間當然不是線性的,它們是一個環狀宇宙、是一個首尾相接,沒有起始、沒有終點的過程,或是一個有機的「故事」。故事裡有你我的版本,故事裡有死亡與孔隙,故事裡的時間單位,也是說書人說了就算。

  所有我說過的故事、寫過的字,都至少有兩個版本,而不論哪個版本,它們依然是屬於我的,每一個被寫下的情人與仇人、父與母、你與我……即使把筆放到最輕,叮嚀自己要溫柔翻閱記憶,它們總無法擺脫一種暴力,因為始終充滿著我的聲音,就像一部電影幾乎不曾屬於演員,它是編劇與導演的故事。真正真實的當下,屬於我與他人共享的故事,已不可追。

  有時人們並不意圖代言,只是除此之外、除了自己,竟再也沒有能連接「當時」的任何人事了。可能很接近法國哲學家列維納斯所說的這段話:「時間的他異性位於一個永恆而不可追憶的過去,一個永遠在過去的過去。」列維納斯是海德格的學生,他一生都試圖在海德格的世界裡,重塑出自己的時間觀,時間觀說來無所謂,但說穿了它就是每一個人的哲學觀、世界觀與一切觀。我不一定同意列維納斯(或海德格)對現象的詮釋,但從第一次讀他,我便確認他無比靠近我對書寫這件事、對散文所有想像的邊界,他在《時間與他者》裡頭寫下的許多段話,都可以額外拉出上下引號,將主題冠名為「散文」或者「時間」,比如他也說過的——死亡:

  「什麼是死亡?死亡不等於虛無,也不等於永恆,因為沒有人見過死亡,所有這些都只不過是對死亡的幻想和預設。死亡唯一的真理只在於:我們對死亡一無所知,這便是死亡的明見性。」

  死亡果然還是特別的,它同時代表著終止幻滅、可能的重生與需要聯想的永恆。而在無數個已完成的不同版本故事中,我試圖提供一個因為碰觸了死亡,才得以重說一次,像卡帶換面播放般,從遺憾到殺害的反轉,一個散文的反轉。

  卡帶翻面,第一首歌,擦掉結局,讓我再從大路的故事說起。

  年少時,我在北方認識的男孩大路,大路喜歡唱歌,而他唱的第一首歌當然不是U2,如果沒記錯,應該是中國團體「筷子兄弟」的歌《老男孩》,關於時間,歌詞說它如同奔流的江河。又,如果沒有記錯,那時KTV包箱桌上切的水果盤裡,似乎有著幾片哈蜜瓜,而西瓜果皮被雕成了龍……可是關於記憶,許多時候,我寧可自己錯記,也不要像是在黑夜的舊校園裡,走了很長的路,回頭才發現同學老師都散了,只剩下我一個。別人都走了,我還站在那裡,沒有人一起回頭看,看當時到底有沒有月亮?記憶跟時間不一樣,無法一個人說了算,若只剩你記得,那記憶就不算數。

  自那首歌的前後算起,老派的計算法則,大約會是十年(decade)。

  人類世裡,年月日時分秒,時間的單位真的足夠與周延嗎?經常這樣自問的我,不久前,在這篇文章第一次被書寫時(是的,它多次被我書寫、被未完成),曾在網路上看到台科大的線上設計平台展「Designed possible world」。藉由設計物打開各種可能世界,其中也有關於時間單位的一次建議,設計者提出了「擴展的時間單位:另一種世界可能的樣貌 Extended Time-Unit World」。一天可以不只是24小時,24跟小時都可以顛覆。因此在原有的時間單位「小時:分:秒」前後,加進其他時間單位,變成了看似有點複雜的一串:「X:GP:HR:MN:SC:kf:i」新單位列。展覽強調當地球超過70億人口,就該有70億個不同的世界,比如在第三區(製造加工區)裡,因為對時間精度的需求提升,時間單位就成了——「microbuzz」,像是一只微型鬧鐘般提供了8sc/16sc/32sc/64sc四種不同的單位,時與天消弭幻滅。

  分區就像電影《鐘點戰》或是《飢餓遊戲》一般,依據產業型態、生活步調以及生產特性各自不同。我在展覽介紹裡讀到了一句話,感覺像是有人窺探出時間天機:「我們不將世界的樣貌完整地刻畫出來。」感謝人們允許,不必將世界的樣貌完整刻畫出來,我才能將這無法安放的十年,將未完成也變作一個「我單位」,進入了土星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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