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的心意

發稿時間:2024/05/24
好女人的心意
好女人的心意
作者|艾莉絲.孟若(艾莉絲.孟洛)
譯者|林巧棠
出版社|木馬文化
出版日期|2024/05/22

《好女人的心意》最初於1998年出版,是孟若中後期的作品。本書拋出巨大疑問:所謂的「好女人」是什麼?她們似乎永遠在家,安分守己,照著世俗的軌跡結婚生子。孟若深刻寫出這些女性「不甘願就此」的幽微情緒,她們不再只是扁平、為他人而存在的角色。故事中的每一個她,即使只能待在小小的房子裡,也始終不忘探詢自由、自我的意義。

然而,孟若並非只一昧寫出女性的離開,使讀者椎心的,更多的是她們的掙扎:在看顧家庭、日復一日的平庸日常中,一方面深愛著孩子,也習於安定之下,與她們被時代壓抑的野心時時搏鬥。

內容節錄

《好女人的心意》

  這是他們今年第一次出來玩。他們走過遊隼河上的橋,這橋只有一線道,雙跨距,被當地人認為是「地獄之門」或「死亡陷阱」—其實真正危險的地方是這橋朝南端的急轉彎,橋本身倒不是問題。

  橋上有人行道,他們卻從不走那裡,也從來不記得要走。或許多年前他們還小的時候由大人牽著走過,但那段時光早已遠去,就算有人拿出照片為證,或是逼著他們聽家人說當年的事情,他們還是矢口否認。

  他們現在沿著人行道對面的整排鐵架走,二十公分寬,距離橋面大約三十公分高。遊隼河水挾帶融化的冰雪滾滾流過,流向休倫湖。每年都會淹水,把河灘變成湖,沖斷小樹,把流域內的小船或小屋痛擊一番。田野間排出的水讓河泥濘不堪,再加上河面蒼白的陽光,使整條河看起來就像煮沸的牛奶糖布丁。要是你掉進河中,會冷到血液彷彿凍住了一樣。如果你的頭沒先撞上兩邊的扶壁,河水會一路將你沖到湖裡去。

  路上的駕駛朝他們按喇叭,代表警告或責備—但他們都不理會。他們排成一列縱隊行走,冷靜沉著往前行,像是夢遊。到了橋的北端,他們直接轉向河灘,尋找去年記憶中的小路。最近才淹過水,所以這些小路都不容易找。得走過被踐踏的矮樹叢,從一個小土丘跳到另一個(丘頂的草全黏滿了泥濘)。有時一不小心,一腳跳進泥裡,或是水退之後留下的水塘。腳既然都溼了,跳到哪裡就都無所謂了。他們噗嘰噗嘰踩過泥巴,用力踩進水塘,水花從橡膠靴口落進去。風很溫暖,把雲朵撕成一絲絲舊羊毛。海鷗與烏鴉在河面上吵鬧不休,時而一頭鑽入水裡。鵟則是在上方高處監視著,朝他們轉圈。知更鳥回來了。成雙成對的紅翅黑鸝穿梭來去,在眼前綻開一道亮彩,彷彿羽翼沾上了顏料。

  「應該要帶點二二來的。」「應該要帶霰彈槍來的。」

  他們早就過了舉起木棍代替槍、模仿槍聲的年紀,他們說起話來帶著不經意的遺憾,像是輕而易舉就能拿到槍似地。

  他們爬上北邊河岸,來到一塊全是沙的地方。這裡本該是烏龜產卵的地方,不過現在距離產卵的季節還很久,事實上烏龜產卵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這幾個男孩一次也沒見過。但他們還是踢著沙子,用力跺腳,看有沒有可能發現什麼。然後他們又開始找別的東西。他們之中有個男孩,去年在另一個男孩的陪同之下找到了一塊牛的髖骨,是被洪水沖來的,屠宰後的殘肢。這條河每年都會暴漲,掃走一堆東西,再棄置各處。被水沖來的什麼都有,有令人嚇一跳的、笨重的、離奇的、普通的,什麼都有。成卷的電線、未拆封的摺疊梯、折彎的鏟子、煮玉米的大鍋。上次那塊牛髖骨,被發現時就卡在一棵漆樹的枝幹間—這好像也滿正常的,因為漆樹光滑平坦的枝幹就像牛角或鹿角,有些枝頭末端還長著鐵鏽色的圓錐狀果實。

  他們橫衝直撞了一陣子—西西.佛恩斯還把去年卡著牛髖骨的樹枝指給他們看,但他們現在什麼也沒找到。

  他們很少把對方當成朋友,也從不把某人當成「最好的朋友」或「第二好的朋友」,或是像女生一樣把最好的朋友名單換來換去。這三人之中的哪一人,換成街上某個男孩也一樣,另外兩人同樣會接納他。三個男孩的年紀在九到十二歲之間,已經大到不會在院子裡與鄰近地區玩耍,但又太小沒辦法工作—即使是幫商店前的人行道掃地,或是騎腳踏車送雜貨都不行。他們大多住在鎮的北端,當他們年紀夠大了,人們就會覺得他們該找份工作,不會送他們去念中學。他們之中沒人住在簡陋的小屋,也沒有親戚坐牢,至於他們在家的生活,與大人們期望他們過的生活,有很明顯的差別。不過他們一旦走到看不見郡立監獄、穀倉塔和教堂尖頂的地方,不再能聽見法院鐘聲時,這差距也可以拋諸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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