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釀造

發稿時間:2025/05/09
青春釀造:三個宇介男孩的日本葡萄酒革命
青春釀造:三個宇介男孩的日本葡萄酒革命
作者|河合香織
譯者|連雪雅
出版社|積木文化
出版日期|2025/05/08

第16屆小學館非虛構寫作大賞

岡本英史、曾我彰彥、城戶亞紀人,他們就是「宇介男孩」,受傳奇葡萄酒研究家麻井宇介薰陶的日本葡萄酒界耀眼新星和革命家。

用青春的汗與淚,打破世人眼中的風土宿命,日本葡萄酒傳奇人物麻井宇介啟發三位熱血男孩,在自己的土地種植、釀造、生產,寫下現代日本葡萄酒的動人篇章!

內容節錄

《青春釀造》

那是一場奇特的葡萄酒會。身穿西裝的白髮男士,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笑容,表現得比在場的任何人都堅強。但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一副泫然欲泣的哀傷神情,有些人甚至已經哭出來,會場不時傳出啜泣聲。

「看起來比想像中健康呢。」

「如果能用葡萄酒打點滴就好了。」

刻意說出這些話的人們,眼中卻滲透出深切哀傷。

二○○二年一月十二日,四十九人聚集在藤澤大飯店,除了一部分的記者和進口商,與會者幾乎都是日本的葡萄酒釀造者。包含美露香(Mercian)勝沼酒廠等大公司,以及中央葡萄酒、丸藤葡萄酒、勝沼釀造、武田酒廠(Takeda Winery)等中型規模的酒廠,還有今後打算成立新酒廠的年輕人。

「醫生說我只能再活幾個月。」

白髮男士其實正在住院,獲得外出許可來到這裡的他,右手腕還戴著寫有姓名的住院病人手環。前年十一月接受十二指腸癌手術後,意外發現了轉移,結果已是無計可施的狀態。

然而眼前的他十分硬朗,看不出任何異狀,在台上說話時始終站著。其實在這之 前,他連起身或換衣服都無法獨自完成。兩個月前僅能靠打點滴度日,在這場葡萄酒會前一週左右才開始喝米湯,四天前剛能吃五分粥(水分少的粥),今後恐怕已是出院無望。

這場聚會是為了激勵他而舉辦,而且他也有話想告訴大家。

「因為大家要幫我舉辦激勵會,我告訴自己必須努力變健康,得到了很大的鼓舞而變得有精神。既然如此,在這場難得的聚會,繼續接受各位的慰勉並非我所願,這次換我來激勵年輕的葡萄酒釀造者。」

當天早上還無法自己起身的這位男士一直站著,使盡全身的氣力說話,他所說的並非關於自身的人生成就,非關於病情的事,而是對將來要釀造葡萄酒的年輕人提供聲援。

他名叫麻井宇介,過去發表過關於葡萄酒的著作,本名淺井昭吾,一九三〇年出 生,此時是七十一歲。

麻井在美露香酒莊釀造威士忌和葡萄酒,晚年成為活躍的葡萄酒顧問。他前往阿根廷指導釀造葡萄酒一事也是廣為人知。此外,他也經手被視為日本葡萄酒革命的「美露香酒莊桔梗原梅洛」。那是在日本還未使用釀酒葡萄釀造優質葡萄酒的時代。

⋯⋯

當他說出自己時日不多後,會場頓時鴉雀無聲,只剩麻井持續地說著:「今天會場的座位是肩負日本未來的年輕釀造者坐在前排,守護、支援年輕人的釀造者坐在後方。這樣的安排是為了告訴各位,不能只是追在前輩後面。因為各位都非常認真努力學習最新的釀造技術,或許有人深信那是最正確的釀造方法。不過,那真的能夠釀造出在二十一世紀與世界葡萄酒匹敵的佳釀嗎?各位年輕的釀造者必須靠自己的力量開創出一條路。」

大家都專心傾聽,深怕漏了一字一句。

「不過,這是很有趣的事喔。比起承接前人累積的各種經驗,感覺似乎走到盡頭, 那就由我們來開創,這才是更有趣的事。但是,每個人的努力都有極限,所以我希望各位同心協力,一起讓日本的葡萄酒釀造發展與日俱進,這是我今天最想說的事。」

接著依麻井挑選的葡萄酒進行試飲,以四種葡萄酒為一組進行兩次試飲,最後是麻井親自參與釀造的五款「Providence」(天意)。麻井過去曾在盲品時對這款酒做出比波爾多聖愛美濃(Saint-Émilion)一級A等酒莊白馬堡(Château Cheval Blanc)更高的評價。當初他得知這款葡萄酒其實是在紐西蘭剛開始經營酒莊的釀造者,以「不添加二氧化硫」(sans soufre)釀造的葡萄酒時相當驚訝,甚至前往紐西蘭親自參與釀造。

當時,不使用抗氧化劑二氧化硫的葡萄酒被認為品質較差,因為細菌或腐敗散發不良氣味是常有的事,常被認為裝瓶後頂多只能保存三個月。

可是,「Providence」打破了這個成見,具有獨特的柔和單寧酸,首批推出立刻聲 名大噪,被譽為灰姑娘酒。

然而,前往造訪會發現,那家酒莊並非一般適合釀造葡萄酒之地,而且是家小酒 窖,釀造者祖父遵循在克羅埃西亞採用的傳統釀造法釀酒。這種重視自己根源的心態深深打動麻井。沒有任何特殊干預的單純無添加做法,就連酒標上也看不到刻意標示。

「請各位秉持崇高的志向釀造葡萄酒。遵循以往的釀酒常識或許能釀造出好的葡萄酒,卻無法做出令人感動的葡萄酒。請試著捨棄常識。」

語畢,麻井下台繞行會場的每張圓桌,見到有空位就坐下和大家聊聊。每個人都預想可能再也見不到麻井,無不將他的教誨與人品銘記在心。與會者先關切他的病情,再請教他今後的安排。為了不讓氣氛變得沉重,大家都努力維持輕鬆談笑的氛圍。

然而,最後他走到最前排的桌子時,出現了奇怪的情景。

坐在那桌的三位青年沒有詢問他的病情,也沒有露出笑容,而是一副等待已久的模樣,把裝了自己釀造紅酒的酒杯擺在麻井面前。無法進食且被醫師禁酒的麻井心領神會似地點點頭,慎重地拿起酒杯,將葡萄酒含入口中。

岡本英史、城戶亞紀人、曾我彰彥這三人始終屏氣凝神,一臉認真地注視著麻井。 他們是山梨大學研究所的同窗,一起研究葡萄酒的夥伴。這時三十一歲的岡本已經開墾了自己的葡萄園,曾我在自家的酒廠種植釀酒葡萄,城戶在長野縣以五一葡萄酒聞名的林農園擔任製造課長。

「這真是有趣呢。這款葡萄酒有果味,很棒喔。」麻井邊說,邊從三只酒杯之中舉起裝有城戶葡萄酒的那杯。麻井說這是「二十世紀的反省」,一九九○年代前期的葡萄酒釀造,比起果味更追求強勁。只是味道濃郁,鮮味卻少又澀,釀造者的自我主張突出。當時那樣的葡萄酒被認為「強而有力」受到歡迎,但很快就沒落了。活用那個反省,葡萄酒必須具備果味才行。

麻井勉勵曾我:「成為灰姑娘酒的葡萄酒,大部分是到種植第三年才開始受到好評,再觀察一年葡萄的成長,我想會有所改變喔。」

接著看向岡本:「靠自己思考,包含國外,不是只要模仿別人就好了。」麻井滔滔不絕地與年輕的釀造者分享,往常他總會用開玩笑的方式緩和氣氛,此時的他卻沒說一句多餘的話,持續向後進表達他想訴說的釀造葡萄酒的思想。或許是在那桌停留太久,他被司儀請上台,進行最後的致詞。

「我自顧自地說了很多,想要激勵年輕的釀造者,應該再多說些正經事才對。為了見證各位今後的努力,我會盡可能保持健康,明年如果也能再舉辦這樣的聚會就好了。今天真的很感謝大家。」

會場中的啜泣聲變得激動,與會者或許是想到「可能不會有明年了」,於是更加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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