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達爾文式」內捲 德國車企與零售雙衝擊

「在中國，汽車市場競爭密度高到不正常，相當於100家車企爭奪一個實際上只能容納30至40家的市場。」――賓士執行長康林松

文／林尚縈 （中央社柏林特約記者）  

德國聯邦外貿與投資署（GTAI）最新貿易報告顯示，2025年德國對中國的貨物貿易逆差將擴大至約870億歐元（1,022億美元），創下歷史新高。分析指出，這一趨勢除反映中國內需市場持續疲軟外，也與德國企業近年加快落實「在中國，為中國」（In China, For China）策略有關。面對高度競爭、價格戰頻仍的市場環境，企業透過在地化生產與採購壓低成本，試圖在中國日益內捲的產業結構中存活。

市場不正常競爭 賓士被逼得新車半價賣

「內捲」這個帶有中國當代社會特色的詞彙，逐漸進入產業與宏觀經濟的討論脈絡，也愈來愈頻繁出現在西方媒體語境中。

德國賓士執行長康林松（Ola Källenius）在接受《汽車新聞週刊》專訪時，將當前中國車市形容為一場「達爾文式」的內捲競爭。他指出，約100家汽車製造商正在競逐一個實際上只能容納30至40家的市場。在電動車快速發展的背景下，車廠透過不斷降價與補貼爭奪市占，使市場競爭強度變得「不太正常」，也讓包括賓士在內的外國車廠承受巨大壓力。

根據中國和訊網報導，2025年賓士在中國車市面臨明顯價格下探，新車系列甚至出現經銷商以官方建議售價半價出售的情況，顯示價格戰已進一步侵蝕品牌溢價空間。

內捲外溢「出海」 廉價商品改變黑五

隨著中國內需持續疲軟，在內捲競爭下形成的過剩產能加速向海外市場輸出，也開始對德國本土零售市場造成實質衝擊。德國《商報》引述諮詢公司科爾尼分析指出，2025年11月黑色星期五檔期前後，德國市場促銷商品的供給量較2024年增加約11%，其中多數來自中國。

分析顯示，中國跨境電商平台Temu與快時尚品牌SHEIN每天寄送到德國約60萬件包裹，並同步擴大在歐洲的庫存布局，顯著推升市場供給壓力。在整體需求未見同步成長的情況下，價格競爭進一步加劇，迫使德國本土零售商提前啟動促銷，並延長折扣期間。

記者實地觀察，2025年柏林的黑色星期五促銷檔期明顯提前，不少商家不再集中於單日促銷，而是改以「黑色週」，甚至更長的折扣期搶市。科爾尼推估，為因應中國跨境電商掀起的價格戰，黑色星期五前後30天內，德國本土零售商的整體毛利減少約1.44億歐元（新台幣53.35億元）。

對消費者而言，激烈的價格競爭未必是壞事，市場研究機構ECC指出，愈來愈多德國民眾已習慣在Temu與SHEIN購物；2023年Temu在德國的總營業額達34億歐元（新台幣1,260億元），年增率高達285%，一舉躍升為德國前五大電商平台。

打不贏就乾脆加入 過半德企擴大中國投資

回到中國，儘管市場競爭持續惡化，德國企業並未出現撤離潮。根據德國海外商會（AHK）2025年12月公布的中國商業氣候調查，在受訪的627家德國在中國企業中，高達93%表示將持續留在中國市場，甚至有53%計劃進一步擴大投資。

康林松坦言，就汽車產業而言，中國單一市場的規模幾乎等同於歐洲與美國之和，賓士仍將中國視為重要的戰略支柱。他指出，目前百家車企終將走向整併結局，但整併不會在短期內完成，高強度的價格競爭在未來數年恐仍將持續。

在「打不贏就加入」的情況下，賓士下一步的關鍵策略，是進一步落實「在中國，為中國」方針，從產品設計到供應鏈結構全面在地化，盡可能貼近中國市場的成本與價格體系。

德國海外商會中國董事會主席霍飛明（Martin Hofmann）則觀察，德國企業正進入「第三波在地化」階段，不再僅止於生產移轉，而是將研發、產品設計與關鍵決策權逐步交由中國團隊主導，以同時降低成本並提升市場反應速度。在高度內捲的市場環境中，中國內部競爭壓力不僅改變了商品流向，也進一步推動德國企業在中國深化轉型與供應鏈合作。

2023年，時任聯邦政府推出第一份「中國戰略」，因應國家安全，對中貿易應採取去風險（de-risking）原則；現執政的基民盟也在2025年2月競選時公布政策白皮書強調，必須認清「中國是德國的系統性競爭對手」。

然而從出口到進口，經貿現實正提醒當局，德國與政策目標正加速背道而馳。

＊看單篇不過癮？《全球中央》紙本雜誌、電子雜誌全面特價中。
＊訂閱紙本雜誌《全球中央訂購單》
＊實體雜誌銷售：誠品書店
＊電子雜誌銷售平台：中央社電子書城、亞馬遜書城、Google Play圖書、凌網電子書、華藝電子書、Hami書城、KOBO、博客來電子書、讀墨電子書、讀冊生活電子書城、BOOK☆WALKER、聯合讀書吧、Kono電子雜誌、momo購物網等

本網站之文字、圖片及影音，非經授權，不得轉載、公開播送或公開傳輸及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