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使用指南

發稿時間:2024/01/19
台灣使用指南
台灣使用指南
作者|施益堅(Stephan Thome)
譯者|林敏雅
出版社|玉山社
出版日期|2024/01/05

一本兼具地理環境、生活文化導覽,回顧威權時代走向民主社會近代史的說明指南。三度入圍德國圖書獎年度決選的德國作家施益堅,將久居台灣的親身經歷寫成導覽指南,向世界介紹他美麗的第二個家鄉──台灣,以及這座美麗島嶼上的風土人情。

自1987年解嚴以來,社會不斷地發展,民主進步可觀,這是全體公民的偉大成就,但是關於認同問題,直至目前為止仍未達成全社會的共識。

透過《台灣使用指南》,台灣讀者可以看到外國作者眼中的台灣,進一步思考跟自己所認知的台灣有何異同,藉此對「台灣認同」得到一些新的啟發。

內容節錄

《台灣使用指南》

第三章 抗爭:讓百朵太陽花盛開綻放!

  二○一四年三月我再次飛到台灣,但是這次不是降落中正機場而是桃園國際機場。同一個地方,不同的名稱:死去的獨裁者在台灣繼續從公共生活撤退,說到撤退他很拿手。機場這時正在整修。長久以來,來台這裡是旅客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陰暗散發霉味的走道,牆上有水漬,衛生設備老舊而且幾乎沒有商店。也許和中國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的新機場相比,這裡簡直可以說是簡陋,這可能就是拉皮的主要動機。台灣海峽兩岸已經有直航班機,再也不用像我十八年前一樣必須經香港轉機,中國大陸觀光客如潮水般湧來寶島。仍在監禁中的陳水扁接班人國民黨主席馬英九走的是非常親中的路線,而且正準備簽署一系列擴大雙邊貿易的協議。然而緊密的經濟聯繫,特別是讓台灣年輕人感到不安,兩個星期以來,他們對此的抗議行動讓全國氣氛緊張。二○一四年春天,台灣認同的爭議再次達到高點。

  所謂的太陽花學運震撼了整個島嶼。

  就某種意義而言,可以把它看作是陳水扁執政的後效。他的總統任職最後以災難收場,他所屬的政黨也因此久久無法恢復民望,但是另一個角度,他的執政對台灣很重要,甚至可以說得上有成效。社會風氣在這八年裡發生持續的變化。新一代在自由社會中長大,他們可以以不同於父母和祖父母的方式表達自己。當這一代人突然以行動者的身分登上政治舞台,就更明顯了。我在這個時機來到台灣當然是個巧合,與其說是和政治有關,不如說是為了愛情。

  三年前就在我快離開台灣的時候,我經歷了深刻的愛情,所以離別時極其傷心。我第一部小說出乎意料的成功鼓舞了我,當時我不想繼續留在學術界汲汲營營,而是想成為自由作家,我辦到了。這期間我在里斯本寫我的第三本小說,已經接近完成。我和台灣女友談遠距離戀愛,雖然有刺激的一面,但是長久下來非常累人。我們的相聚總是短暫,有時在歐洲,有時在亞洲,雖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有一天我們會結婚,我其實暗中想著再回台灣長住。

  不過這一次我只在台北國際藝術村客居了兩個月。結果我得知我住的地方正好就位在抗議活動的中心地帶。從機場到市區的路上,我的女朋友向我解釋了這些抗議活動。根據我以前在台灣教書的經驗,我對這裡學生的印象是彬彬有禮,用功而且甚至是太乖了,所以現在發生的事讓我和社會其他人一樣感到驚訝。同時抗議似乎觸動大部分民眾的神經。總之接下來的星期日有示威行動,預計將有數十萬人參加。

  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困惑地問自己。

對共產主義滲透分化的恐懼

  乍看之下,抗議的理由似乎不足:又一個與中國達成深化貿易關係的協議。這次是有關服務業,總統可能認為在國民黨佔多數的立法院不需再太多討論就可以推動通過。這目標是成功了,但在立法院外,協議內容以及立法院內倉促通過的方式皆引起不滿。協議的細節以及將對台灣民主可能造成的後果,民眾知道的太少,媒體也屬於服務業嗎?如果是,台灣媒體難道不會被中國大陸媒體影響控制,眾所皆知,中國大陸媒體常是國家宣傳的工具。

  我們大可暫停片刻,欣賞一下台灣政治話語的轉移,這在這裡變得明顯:數十年來,國民黨一直在對抗對岸共產主義的滲透威脅,到處可見保密防諜的口號。在白色恐怖的高峰期,只要在學生讀書會中提到馬克思的名字就足以啟動國家鎮壓機器。最後是不少人被送進臭名昭著的綠島監獄。唯一一個和為共匪工作一樣有致命嫌疑的是爭取台獨。而「獨」常常被同音字「毒」取代,「鼓吹台灣獨立的毒渣」這是形容社會內第二大敵人的說法。

  那現今又如何呢?

  二○一四年,台灣是一個民主國家。賦予的自我想像早就不再符合國民黨長期以來對它的臣民所灌輸的形象。對學生而言,自稱台灣人而非中國人已經不是抗議行動,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這就是所謂的天然獨,天生就相信台灣獨立的人。聽起來可能有諷刺意味,其實挺合乎邏輯的,尤其國民黨對共產黨滲透的恐懼轉向其台灣境內的對手時,那曾經大權在握的政黨正在拉攏對岸的大敵。

  儘管他們意識形態分歧,但團結在一個信念上:即台灣不能獨立,因為台灣是中國的,而且必須永遠保持下去。然而這和許多台灣年輕人的生活感受相去甚遠,他們更擔心的是政府的政策破壞他們家園的獨立性。自抗議活動爆發以來,馬總統不斷重申協議的利大於弊,他越這樣做,越引起那些他試圖安撫的人的不信任感。毫無疑問,總統面臨了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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