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翅鯨之歌

發稿時間:2013/08/10
大翅鯨之歌
大翅鯨之歌
作者|茱迪.皮考特
譯者|呂玉嬋
出版社|臺灣商務
出版日期|2013/07/01

  巧妙地將海洋鯨魚生態與人類的親情互動結合,透過書中不同角色人物的對話,點出了人與人之間彼此難以跨過的心靈溝渠,最親密的家人有時反而更難溝通,這本書則用故事點醒大家如何傾聽與分享,讓彼此的愛能夠真正被解碼。

文章節錄

《大翅鯨之歌》

序幕

蕾貝嘉

一九九○年十一月

  照片右上角有架小小的飛機,看樣子好像正對準我的前額飛過來。好小好小一架,灰藍色,胖胖的橢圓形,機翼把機身分成兩截,根本就像個十字架的形狀。我們在麻州收到照片時,我媽第一眼就注意到這一點,她說:「妳看,蕾貝嘉,這就是預兆。」

  我三歲半時曾遇過空難,結果沒死,我媽從此就不停告訴我,我注定不是平凡的人。我可不這麼想,我根本不記得那次空難的情形。那時,她跟爸爸吵架,吵到最後,她對著廚房水槽的廚餘攪碎機痛哭流涕,爸爸則怕牆上的真跡畫作會遭到破壞,一幅幅全拿下來,收到他那輛雪佛蘭羚羊的後車廂保管。結果我媽帶我回外公外婆家,他們在波士頓近郊有一間通風的黃色屋子。爸爸一直打電話來威脅媽媽,說她要是不送我回家,就要派聯邦調查局探員來。媽只好送我回去,卻說不能跟我一塊走,她當時是這麼說的:「對不起,寶貝,但是我受不了那個男人。」接著幫我穿上檸檬黃針織服、戴上白手套,到了機場,把我托給一位女空服員,跟我親吻道別後說:「手套別弄丟了,那花了我不少錢。」

  我對空難的印象並不深。飛機在四面八方裂開,正好從第八排前面斷成兩截。我只記得自己緊緊捏著手套,乘客都嚇得不敢亂動,我還不確定呼吸會不會有問題。

  關於空難的事,我真得不太記得了。長大懂事後,我媽告訴我,我是五名倖存者之一。她說我的照片登在《時代》雜誌封面,我穿著燒破的黃色小衣服,哇哇哭著,往前伸出手臂。一名農場工人以廉價的俗稱「布朗尼」的柯達牌老式廉價相機拍下這張照片,照片登上了媒體,植入數百萬美國民眾的心中。她告訴我,那天大火沖天,連雲都微微燒焦了。她告訴我,她跟爸爸之間的衝突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們離開加州的那一天,有位卡車司機替我們拍了這張照片。角落是那架飛機,媽媽的頭髮綁成馬尾,手臂隨意搭在我的肩上,手指卻不自然地緊貼著我的脖子,好像怕我會逃走一樣。她臉上掛著笑容,身上穿著爸爸的襯衫。我沒笑,甚至沒有看著相機。

  司機名叫費理斯,留著紅色山羊鬚,上脣則刮得很乾淨。他說,我們是他從內布拉斯加州之後看過最棒的風景。費理斯用的是他自己的相機──我們走得很急,所以沒帶自己的。他說:「我幫妳們拍,地址給我,我再給妳們寄過去。」媽媽說,管他的,反正給的是她弟弟的地址,那屋子是租來的,就算費理斯原來是個瘋子,跑去那裡放火,也不會有人受到傷害。

  喬利舅舅把費理斯寄來的照片轉交給我們。照片裝在用過的牛皮紙信封,本來的地址畫掉,重新寫上這裡的地址,還歪歪扭扭貼了一排一分錢的郵票,共有二十五張。他附上一張便利貼給媽媽,她不讓我看上面寫了什麼。

  我要把我們的旅行故事告訴你,因為只有我把故事全部拼在一起,我們每個人都在故事裡──媽媽、爸爸、喬利舅舅、山姆,甚至哈德里也包括在內,可是我們看的角度都不同。我呢,我是倒著看這個故事,就像電影倒帶一樣。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看,但我知道有些人就不是這樣看的,例如我媽。

  收到費理斯寄來的照片後,我們全圍在餐桌旁看,我、媽媽、喬利與山姆。喬利說我照得很好看,我們在哪裡拍的?山姆搖搖頭,離開餐桌,他說:「那裡什麼也沒有,沒有樹,沒有峽谷,什麼都沒有。」

  「有我們啊,」我媽說。

  「那不是妳們拍照的理由,」山姆說。他的聲音懸在廚房的邊緣,像細薄的銀片。「還有別的東西,只是我們都看不出來。」話說完,他就這樣走出廚房。

  我跟我媽吃驚地面面相覷,這是我們始終不讓人知道的祕密。當時,出於本能,我們都看著右手邊公路路面上的一點,那是加州與亞利桑那州的交界,卡車司機開到這裡時可以感覺路面狀況改變,其他人則無法察覺那個改變。

  結婚前一晚,我尖叫著從睡夢中醒來,父母走進房間抱住我,輕輕拍了拍我的頭,替我撫平頭髮,我卻仍舊無法停止尖叫。即使閉上了嘴,我還是繼續──繼續發出夜行動物般尖銳刺耳的高音。

  我的父母急得發狂;我們住在保守的波士頓郊區,鄰居一個接一個被我們吵醒了。我看著一間間的屋子亮起燈光,藍的光,黃的光,像耶誕節一樣閃爍,懷疑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我平常不是這樣的。我當時還沒十九歲,剛從衛斯理女子學院畢業,每一科成績都是優等,在一九七六年那依然算是不小的成就。我即將在一間白牆斜頂的典型新英格蘭教堂嫁給夢中情人,將在娘家後院舉辦鋪張的婚宴,有戴白手套的侍者,有頂級的魚子醬。度蜜月回來,還有一份工作等著我。我說不出未來可能有什麼不順。

  直到今日,我還是不明白,我怎麼會出現那樣的反應。尖叫來得莫名,去得也莫名。隔天上午,我嫁給了奧立佛.瓊斯,頂頂大名的奧立佛.瓊斯,然後差這麼一點就可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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