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絕境:戰地記者瑪麗.柯爾文的生與死

發稿時間:2021/09/10
深入絕境:戰地記者瑪麗.柯爾文的生與死
深入絕境:戰地記者瑪麗.柯爾文的生與死
作者|琳賽.希爾遜
譯者|黃楷君
出版社|衛城出版
出版日期|2021/09/01

  知名戰地記者瑪麗‧柯爾文,曾隻身訪問利比亞狂人「瘋狗」格達費,也在以巴衝突的硝煙中與阿拉法特會面。她走訪戰地,無懼砲火,關注殘破世界裡珍貴的一絲人性。即使她在轟炸中瞎了左眼、左耳失聰,仍止不住她凝視真實、報導真相的熱情,之後更以「獨眼」女俠形象深深烙印在世人的記憶當中。二○一二年,她不幸死於敘利亞戰火,將畢生都奉獻給了戰地記者這份職業。本書不僅是一位非凡女性的傳記,也是二十世紀末一系列重要的國際爭端、人道危機的回顧,更可以讓我們看見:敢於深入絕境的戰地記者,曾經在國際大事現場扮演的重要傳真角色,與他們為接近真相而做的人生選擇。

文章節錄

  那年,瑪麗‧柯爾文同意和年輕的紀錄片製片安東尼・葛芬合作,為BBC和美國聯播網HBO製作以阿拉法特為主題的電影──《多面阿拉法特》(The Faces of Arafat)。安東尼知道瑪麗是取得聯繫的關鍵,於是他忍受著她不牢靠的行徑:她似乎從來沒有理解,攝影師、聲音燈光技師和製片需要她在她承諾會出現的時間出現。有次,她和安東尼在突尼斯的一個安全藏身處,在鏡頭外和阿拉法特交談,突然發生小型的爆炸,導致窗戶粉碎。所有人都趕緊趴向地面,同時阿拉法特被人迅速帶走──不到半小時,他人已經坐上飛離突尼斯的飛機。幾個月後,一位資深的以色列情報官員向安東尼提及那起爆炸事件。「我們當時沒有要殺害阿拉法特,」他說,「我們只是想嚇嚇他。」

  他們在倫敦等待主要的訪問。結果傳來消息,要求他們飛回突尼斯,於是安東尼在早上搭計程車去找瑪麗。她結束一夜的派對玩樂,頂著有些蓬亂的頭髮,走過街角時,計程車正好在她身邊停下。他們和一名攝影師匆忙趕去希斯洛機場,錯過了一班飛機,但在隔天抵達突尼斯。有人祕密告知他們,主席正準備「要去一個沒有可口可樂的國家」。多得到幾個提示、刪去一些可能選項之後,他們發現他將前往中國。要和他同行所費不貲,但安東尼判斷,這是確保能訪問到他的唯一方法。巴薩姆為他們處理文件,將他們列為巴勒斯坦先遣團隊的成員,而他們就這麼上路了。接下來的幾天是個絕佳的案例,說明在例行的金屬偵測器、電腦化的護照檢驗,和嚴格的跑道安全檢查普及的年代以前,記者是如何發揮影響力。在法蘭克福時,他們以為這趟旅程在尚未開始前,就可能泡湯,因為巴薩姆決定幫他的妻子購買一組廚房刀具。這個行動看似相當不明智,他可能會讓他們被迫接受安檢,而且他的照片──儘管是用不同的名字──刊登在機場一張「通緝恐怖份子」的海報上。可是沒有人指正他,或擔心那組刀具可能帶來的危險,於是他們順利登上飛機。

  一九八九年六月一日的凌晨時分,他們從機場搭車進入北京。瑪麗發現街頭的氣氛比她預期的更加緊張。學生已經佔領天安門廣場長達幾個月,但一直以來,抗議活動都十分和平,政府也沒有採取行動對付他們。此時,警察和士兵卻在幾乎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徘徊。巴薩姆正在用雙向無線電通話,用阿拉伯語和巴勒斯坦大使交談,他的語調比以往都更加激動。巴勒斯坦大使館準備了豐盛的一餐,眾人配著葡萄酒、啤酒和烈酒飽餐一頓。接著卻傳來壞消息:因為北京情勢不穩,中國外交部要求阿拉法特延後訪中行程。如果瑪麗和安東尼想要訪問主席,他們就得飛回突尼斯,陪同他去卡薩布蘭加參加阿拉伯高峰會。經過兩晚徹夜未眠、三趟飛行和大量飲酒的晚餐,他們只能大笑以對。

  隔著巴勒斯坦外交用車的車窗,攝影師拍攝著抗議人士朝公安勢力丟擲石頭。顯然中國當局不會再容忍示威學生太久。武裝警衛在檢查哨攔下他們的車,他們摒住呼吸,等待有人詢問他們,為何使用巴勒斯坦文件旅行,而非他們自己的護照。世界上最重大的新聞正在他們周遭發生,但瑪麗和安東尼身負另一項任務。因為筋疲力竭而精神混亂的他們趕往機場──卻發現武裝警衛已經包圍機場,所有人都不得進入,唯有外交人員除外。當下只有一個解方:瑪麗、安東尼、工作人員和隨扈爬過一道圍籬下方,偷偷溜進航廈,再用現金購買機票。在登機門前,他們看見一組BBC的野生動物製片團隊,先前在拍攝熊貓,如今遭到驅逐出境。安東尼馬上將他的團隊拍攝到的底片交給他們,讓BBC新聞能夠播送那些畫面。接著,他、瑪麗和他們的團隊再次起飛,在北京上空翱翔。短短四十八小時後,坦克便駛入天安門廣場,鎮壓學生的抗議行動。

  在法蘭克福,巴薩姆再次堅持攜帶他為妻子購入的那套廚房刀具,而令瑪麗和安東尼驚訝的是,他再次順利通過安檢。在從法蘭克福飛往突尼斯的小飛機上,駕駛員座艙的門沒有關上,因而他們在著陸時,聽見飛行員說:「噢,快看!跑道上有阿拉法特的飛機呢!」因為害怕又錯過他們的訪談對象,他們說服飛行員滑行過去,阻擋阿拉法特的飛機起飛。巴薩姆、瑪麗、安東尼和工作人員下機,又費力攀爬到阿拉法特的機上。

  他們搭機往返中國一趟,證明了他們意圖認真──於是阿拉法特答應他們的訪談,拒絕其他人的邀約。他脫下他的軍服,穿上運動服,甚至讓他們拍攝他拿掉阿拉伯頭巾頭巾的樣子──露出光禿禿的頭──坐定披上他粉紅色的慰藉羊毛毯,在機上小睡。他醒來後,在他的鬍渣上拍打古龍水,為義務性的雙頰親吻做好準備,他總是和其他阿拉伯領袖這麼打招呼。

  卡薩布蘭加的聚會匯集了一群妖魔鬼怪:伊拉克的薩達姆・海珊、敘利亞的哈菲茲・阿薩德、利比亞的穆安瑪爾・格達費。阿拉法特問瑪麗和安東尼是否相當滿意──他明白他們和他的關係,讓他們能夠接近通常迴避西方記者的領袖。最後,他們的影片並沒有揭露阿拉法特的許多私密生活──瑪麗有時會納悶他是否真有私人生活──但他們比其他西方記者更貼近他。為了最後一次訪問,他們先被蒙住雙眼,才被載到另一個突尼斯的安全藏身處。瑪麗忐忑不安,因為她知道阿拉法特不會喜歡她的訪綱,但她仍必須問:雖然他讓自己遠離更極端的巴勒斯坦派系,但對於一九七二年慕尼黑奧運攻擊以色列運動員等恐怖主義活動,他所抱持的立場為何?

  「你對那些活動是否知情?」她問。阿拉法特動怒了。

  「這是在審問我嗎?」他厲聲說道,「那麼我說的話已經很清楚了。在妳面前的是巴解組織主席、巴勒斯坦國的總統。妳想偵查最好小心點。」安東尼戳了瑪麗的背,要她繼續追問。他用眼角餘光可以看見一名年輕的警衛扳起來福槍的扳機。

  「你是否曾下令停止這些行動?」她逼問。

  「我說過的話已經一清二楚。」阿拉法特說,他的怒氣正在上升,「好了,好了,問得夠多了。」這句話就此終結這場訪談。

  他經過幾個月才原諒她,但這次的遭遇並沒有打壞他們的關係。他甚至還送給她一條雙層的淺粉珍珠飾鍊,用一枚扣環繫緊。她的「阿拉法特珍珠」是她最愛的首飾之一,時常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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