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斷臺灣

發稿時間:2024/02/16
橫斷臺灣:追尋臺灣高山植物地理起源
橫斷臺灣:追尋臺灣高山植物地理起源
作者|游旨价
出版社|春山出版
出版日期|2023/07/11

2023 Openbook好書獎-年度中文創作

評審推薦語/蘇致亨 (本屆決選評審、文字工作者)

我們賴以生存的台灣,在全球高山生物演化研究中有何獨特之處?我們還能如何看待與解釋台灣高山植物的演化譜系與發展意義?思索台灣與世界關聯的方式千百種,游旨价繼三年前的得獎作《通往世界的植物》,再次以《橫斷台灣》,帶領讀者從時間幅度跨越千萬年的生物地理學角度,領略台灣島作為熱帶高山地區具有的多樣異質之美。

讀《橫斷台灣》,我們感受到游旨价具備科普書寫難能可貴的特質:他勤奮、他謙遜、他有耐心。游旨价不只對於植物與登山具備專業知識、滿腔熱忱與超強行動力(這一次,他為了瞭解台灣,甚至走向西藏以東的橫斷山區),他心中更時時惦記像我這樣或許對植物一竅不通的麻瓜讀者。這讓任何背景的讀者,都能穩穩跟著他素樸的文字,去理解一位植物學家是如何拆解與推理台灣植物留給我們的一道道謎題,重啟對萬物演化的好奇心,解放自己可能受人類社會民族主義所限的尺度視野。

然而,燃起游旨价熱情,去解密杜鵑、小檗、樟樹演化之謎的,正也是人類社會的互助與愛:森林系與登山社的夥伴與早逝學姊,不同國家的植物學經典研究與日本登山友伴帶來的觀點交會,以及就是那麼在意「台灣何以成為台灣」的熱情。是那些樂於爬山及懂得欣賞植物的人們,讓登山多了幾分吸引力,讓植物學多了比學習新知更有情的魅力。這或許也是近年來山岳文學與植物學寫作在台灣書市獨樹一格的魔性所在。

游旨价不只是一位傑出的科普嚮導,《橫斷台灣》更有它自成一家的獨門貢獻:這是世界上第一本處理台灣與橫斷山區植群關係的專書。游旨价以玉龍蕨、三萼花草、玉山薔薇、假皂莢等飽和(對於一般讀者或許有點過度飽和)證據,論證百年前鹿野忠雄猜測的「橫斷山—台灣間斷分布」確實存在,進而分析出不同傳播路徑。

以鳥類取時果實遷徙的「長距離傳播機制」而非「陸橋說」來解釋全球植物的間斷分布,更讓我們看見動物與植物生態與地質、氣候共生的演化特質。追索與橫斷山、日本甚至呂宋島的關聯,游旨价讓我們看見台灣就是這麼一座充滿各種傳播可能性的島嶼。得天獨厚的環境,也讓我們為這世界帶來許多「台灣特有種」。

《橫斷台灣》正是這樣一本科普學界的「台灣特有種」。令這本書更加雋永的,除了游旨价的研究與文字以外,春山出版的編輯團隊與本書設計群功不可沒。封底書介點出全書詩意,三篇互不重疊的導讀與推薦序從不同面向墊起高度,萬向欣的封面設計、丸同連合的內頁排版、每一幀繪圖照片與圖表以及搖籃本文化的印刷,都展現出本土自製書的美學高標。是這樣的團隊合作與自我超越的精神,讓本屆評審團毫無懸念且非常榮幸能夠藉此機會,向各位讀者大力推薦游旨价的這本《橫斷台灣》。

內容節錄

《橫斷臺灣:追尋臺灣高山植物地理起源》

傾靡歐美的喜馬拉雅杜鵑花

  如果你問我,臺灣的高山是什麼顏色?我的直覺首先會告訴我──綠色。不論身在何處,每當我想起山,腦海裡最先浮現的就是中央山脈上柔美的箭竹綠地。但若你問,難道山上就沒有其他明豔一點的色彩嗎?有的,我馬上想到的是山地杜鵑花,想到它們在山脊線上大規模綻放著或粉或白的花朵,如此令人心醉。如同平地,山地杜鵑花的花期也在春季,但通常是在比平地杜鵑花晚一些的梅雨季。彼時,當山下眾人深陷於細雨醞釀的春睏,準備上山的人卻精神奕奕。他們無懼陰雨,帶著企盼的眼神,走進高山,迎接愛山人專屬的視覺饗宴。

  綿延的臺灣山地,由分類學者界定的原生杜鵑花已有十七種。它們形態多變,姿態與花色並不遜於園藝品種,在觀賞上饒富趣味。這之中,一群被稱為喜馬拉雅杜鵑花的山地杜鵑花最引人注目。這個譜系雖然在臺灣只有五種,但自日治時期起,多少博物學者、登山者與研究人員都鍾情於它。每年春天在合歡山締造賞花人潮的玉山杜鵑,正是一種喜馬拉雅杜鵑花。這些山地杜鵑花為何以喜馬拉雅為名?它們是否和遠方的喜馬拉雅山有關聯?深入這些問題,你將不期然地揭開臺灣與世界最高山脈之間的獨特連結,以及一段與杜鵑花有關的國際交流祕史。過去一百多年來,冠以喜馬拉雅之名的山地杜鵑花對人類的誘惑超越了國界與文化藩籬,在園藝史上締造一股歷久彌新的風潮。

之一 橫斷山的寶石之花

  我和一般人一樣,對喜馬拉雅山有著強烈的憧憬,期待著將來有一天能夠前往那裡踏查,……那裡有著高逾一萬三千尺的山綿延,有豐富的生物也有多采多姿的番人生活點綴其間,從熱帶低地通過溼潤的原生林,爬到寬闊的針葉林帶,再到光是山地杜鵑花就有數十種,種類居世界之冠的灌木帶,然後進入草原帶,綜覽各種山地寒生植物盛開的迷人世界,其有冰河高懸於岩雪峰之下,映照出崇高的銀色光輝。

鹿野忠雄,〈玉山雜記──玉山地方山與住民的關係〉,一九四一年

  活躍於日治時代的鹿野忠雄,是我心目中臺灣登山能力最卓越的博物學者。基於對熱帶高山的迷戀,他在年少時離開了北國的家鄉,來到臺灣。戀臺十五年間,他來回在島嶼高處的山脊,探索生物、地質與原住民文化。儘管將畢生最好的時光全獻給臺灣群山,鹿野忠雄的心中似乎一直有個遺憾,那就是未能到東亞深處的喜馬拉雅山進行博物學考察。少時,我因為景仰鹿野忠雄,除了喜歡看他寫臺灣的山,對他掛念的喜馬拉雅山也感到著迷。念研究所之後,開始研究臺灣山地植物,我留意到他曾在著作中提到一個有趣的生物地理假說。他在〈玉山雜記〉一文寫道:「……臺灣高山特異的地質構造與地形,以及森林帶的垂直配置、山地杜鵑花,以及其他的高山野花、鳥類和蝶類,都令人想起喜馬拉雅山系的地質、地形與生物相,覺得彼此有共同的性質與屬種,並非偶然。看到臺灣林鳥的飛翔和蝴蝶閃亮的羽色,喚起我對喜馬拉雅山系的幻想。廣義地說,喜馬拉雅山的褶皺特性也支配著臺灣島的高山。此外,臺灣高山頂的生物,是曾經於某一個地質年代從喜馬拉雅山區移入的。……」

  臺灣高山上的生物可能起源於喜馬拉雅山──或說在鹿野忠雄那個年代,係指包含青藏高原東部以及橫斷山的泛喜馬拉雅山區──這種說法對我來說真是匪夷所思。我不曾想過,平常登山時所見的花花草草有可能和遙遠的世界最高山系出同源,擁有近緣的血脈。我曾懷疑這會不會是鹿野忠雄私心且刻意安排的一種說法?畢竟這兩處天地都是他一生心念之所在。但也或許他的確在臺灣的高山上找到什麼證據,讓他對這個假說深信不疑。自那時起,關於臺灣與喜馬拉雅山生物之間的種種疑問,像是寄宿在我腦海的幽靈,隱隱徘徊不去。取得博士學位後,我渴望前往喜馬拉雅山區進行研究,並在友人的牽線下落腳橫斷山。在穿梭於橫斷山的日子裡,我常感到鹿野忠雄就在身邊。彷彿他寫下了一段遺囑,讓我來這裡追尋他所掛念之物。這樣奇妙的體驗,不只體現在遠方雄偉雪山的山影,更在山間一棵棵山地杜鵑樹的花開中得到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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