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

發稿時間:2019/12/27
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
作者|平野啓一郎
譯者|陳系美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日期|2019/12/04

  《那個男人》作者平野啓一郎,在日本文壇被譽為「三島由紀夫再世」,以本書攻入一向鼓勵大眾文學的本屋大賞決選,更是榜上唯一的「純文學」作品。將社會議題處理精巧,故事順暢讓人一口氣讀完,直逼宮部美幸《火車》般的深度與精采的傑作,當成社會派推理來讀也很好看。「《那個男人》是部關於如何繼續愛,與重新再愛的作品。某種層面上,是與《日間演奏會散場時》站在同一個延伸線上的小說。」──平野啓一郎

文章節錄

《那個男人》

  大祐向來不太談自己的背景,最近反倒會偶爾提起,似乎是希望里枝瞭解。

  飯後,大祐喝著熱茶,稍稍遲疑之後,娓娓道來自己的身世。

  他原本是群馬縣伊香保溫泉某旅館的次男,上面有個長他一歲的哥哥。

  所謂「長子多傻瓜」,哥哥本性不差,但想到將來都會繼承旅館就無心讀書,國中開始學壞,讓父母傷透腦筋。儘管如此,後來還是進了東京的私立大學,畢業後也去美國留學兩年,不料回國後竟和朋友在東京開起餐館。

  父母都溺愛哥哥,雖然也不斷耐心地勸他回家,終究徒勞無功,逼不得已只好讓次男大祐繼承家業。大祐的學歷沒有哥哥好,但好歹也是地方的公立大學經濟系畢業的。

  進入父親的旅館後,大祐一心只想鼓勵氣餒的父母,拚命工作。慢慢地,父母終於也能接受把將來託付給次男的想法。不料,過了一陣子之後,哥哥事業失敗,背了龐大債務回來向父親哭訴。父親願意為他償債,但條件是要他繼承旅館,他也下定決心答應了。母親對此也雙手贊成。於是大家談好,將來由哥哥當社長,大祐則是「副社長」。

  無論頭銜如何,大祐很清楚實質上必須由自己支撐公司,但也擔心自己和哥哥的關係因此變差。自幼他就有個疑問,為何只有「長男」受到百般疼愛,至今也不懂為什麼。大祐很愛哥哥,但哥哥未必愛他。

  幾年後,父親七十一歲,發現罹患肝癌,病情相當嚴重,唯一的方法是肝臟移植手術,但院方也說不要抱太大希望,而且沒時間等腦死患者提供肝臟,只能從家屬做活體肝臟移植。檢查之後,哥哥有脂肪肝不能捐贈,大祐的肝臟良好,適合移植。說來諷刺,居然是因為不像哥哥那樣不注重養生--

  活體肝臟移植手術中的肝臟捐贈者不僅有後遺症風險,也可能喪命。父親有生以來第一次向大祐低頭,緊握他的手哭著說,期盼大祐「孝順」。母親和哥哥都說希望父親健康長壽,但沒挑明地說大祐應該實現父親的願望,也沒明示大祐不用做這種事。他們沒有促使父親改變心意,卻總是背著大祐,三個人不曉得在談什麼。大祐去探病時,碰到這種場面總是很尷尬。他知道時間不多了,大家都很焦急。

  最後,大祐同意做活體肝臟移植。他也希望父親活久一點,也明白母親與哥哥的心思,因此體恤地主動表明要捐贈肝臟。

  父親感動至極,向大祐說「謝謝」。這也是空前絕後,唯一一次的謝謝。哥哥說,將來繼承的遺產要全部讓給弟弟。母親也很高興。

  偏偏很遺憾的,父親的癌細胞擴散得比預料中快,就在大祐苦惱是否捐贈之際,已惡化到回天乏術的地步。

  父親臨終那一刻,臉上帶著驚人的憤怒,表情幾近憎恨。

  家人都很難過。大祐的決定已經沒有意義,母親與哥哥都不肯對他說句溫柔的話。

  「不過我還是鬆了一口氣。雖然沒能救爸爸的命,但我查過活體肝臟移植的資料,真的越查越害怕……爸爸過世後,我發現自己心中,有個絕對不會復原的部分也壞了。所以……我和家人斷絕一切關係,搬離那個城鎮,我想盡可能走得越遠越好……我已經決定不再見他們。關於家人的事,就說到這裡。」

  大祐娓娓訴說自己身世之際,里枝完全沒有插嘴,一直靜靜聽到最後。想像著他如何來到這個偏僻小鎮,還挑林業這種危險的粗活,假日獨自畫畫度過,花了半年以上的時間,才對自己說出那句「能不能和妳當朋友」,這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

  里枝同情他的境遇,基於友情也覺得必須說出足以匹配他這份自白的祕密,於是說起自己的小孩生病過世,夫妻在治療方針上的對立,成了離婚主因,以及不久後父親接著過世,讓她決定返鄉。

  大祐定定地凝視里枝後,稍稍低下頭,輕輕兩度頷首。店裡的客人少了,鰻魚飯的餐具也被收走了,兩人靜默不語。不久大祐鼓起勇氣般伸出手去,握住里枝放在桌上的手背—應該說溫柔地包覆比較恰當。這突來的舉動令里枝有些詫異,但那隻拿著電鋸辛勤工作的手掌傳出的溫度,讓里枝深感安慰,也很高興。若他不伸手過來,自己可能會伸手過去。

  她就這樣靜默不動,望著已經顯得黯淡的塑膠製透明水杯,思索是否該委身於這個造訪自己人生的變化。

  婚後,大祐住進里枝家,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為「花」。大祐在山裡遭逢事故時,長男悠人十二歲,小花三歲。

  里枝趕到醫院時,大祐已經往生。因為工作危險,兩人數度談過萬一出事時該怎麼辦,大祐希望里枝千萬不要通知群馬的家人,就算死了也不想和他們有任何牽扯。

  大祐死後,直到頭七結束,里枝恪守大祐的交代,但後來和母親談了一下,還是決定寫封信通知他群馬的家人。骨灰還放在手邊,但安葬的墳墓究竟該如何處理,她倒是想和他群馬的家人商量。

  其實里枝內心有些懊悔。按理說,應該在大祐活著的時候讓他跟家人和解。但他死得太突然,很多事都來不及做。

(文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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