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甘願的電影史:曾經,臺灣有個好萊塢

發稿時間:2021/02/12
毋甘願的電影史:曾經,臺灣有個好萊塢
毋甘願的電影史:曾經,臺灣有個好萊塢
作者|蘇致亨
出版社|春山出版
出版日期|2019/12/31

2020 Openbook好書獎-中文創作

評審推薦語/詹素娟(決選評審,中研院台史所副研究員)

  台語電影,曾經有過無限榮光,但大部分台灣人卻冷目以對,無知無覺。所幸,自1990年代開始,台語電影史料的收集整理在先行者的努力下累積了一定的資料基礎,並在《毋甘願的電影史》的研究寫作中開花結果。

  作者藉由紮實的史料解讀、口述歷史的綿密細節,指出台語電影不是孤立的風華,反而自有承先啟後的脈絡。台語電影不但延續了歌仔戲和新劇的人才與表演傳統,也是養成於日治時期的文化人在戰後延續文化理想的媒介與機會。儘管1950年代的政治體制已經開始建構,但仍有若干縫隙,讓當時的台語片影人突破母語箝制的限制,在法令漏洞中乘機進口電影拍攝不可或缺的膠捲底片,進而開創了眾聲喧嘩、量多質精的璀璨時光。直到「彩色天花板」、「底片樓地板」的雙重困境出現,以及國家在語言文化、資源挹注與政策輔導上的刻意忽視、消極應對,終使台語電影步上衰亡坍蹋的結局。儘管如此,台語影業的人才、創意、題材、工作方式與技術能力,仍然深刻影響了台灣影視產業的後續發展,只是波瀾壯闊不再,轉而變成隱形伏流。

  年輕的作者,內心好像潛藏了老靈魂,以流暢的文筆、洞曉人性的視角,栩栩如生地再現了這段讓人緬懷心疼的歷史。而爬梳回顧了「毋甘願」的往事,能否迎來「甘願做」的未來,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轉載自《Open Book閱讀誌》

文章節錄

《毋甘願的電影史:曾經,臺灣有個好萊塢》

少年林摶秋的戲劇夢

  在臺灣人首次拍出有聲電影《望春風》的一九三八年,新竹中學肄業的林摶秋,正飄洋過海,來到傳聞中什麼都好的「內地」留學。沒想到,在日本學校報到的第一天,只因日文漢字沒有「摶」字,林「摶」秋就被強制改名成了林「博」秋。縱有不滿,也只能繼續以這名字走跳。

  從小,林摶秋就常和媽媽坐上鄰居的黑頭車,專程從桃園到臺北看戲。林摶秋還記得,日本政府慶祝「始政四十周年」時,來了好多難能一見的戲班和劇團,媽媽不但不在乎他因看戲而受影響的在校成績,甚至說:「學校讀到留級還能再念一年,戲沒看到,以後就沒機會看了。」有這樣愛看戲的母親,林摶秋也就結下此生與戲劇的緣分。當他如父親所願,考取明治大學政治經濟科後,仍不忘每晚造訪東京那間屋頂有著紅色風車,向法國巴黎紅磨坊致敬的新宿座劇院(現址為新宿國際會館大樓),常駐劇團叫作「ムーラン・ルージュ(Moulin Rouge)」,一般翻譯作紅磨坊。

  一九四二年,因日本青年幾皆投身大東亞戰爭,於是乎林摶秋大學還沒畢業,就在紅磨坊新宿座負責人佐佐木千里的介紹下,破例進入向來只錄用日本人的東寶影業,成為導演助理。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林摶秋從導演、編劇、攝影、剪接到美術、化妝都得做。在東寶,演員們通常會尊稱導演為「老師(せんせい)」,就連對這位過去未曾有電影實際製作經驗的導演助理,演員們一樣尊稱他一聲「小(ちいさい)老師」。這一年在東寶的「小老師」經歷,就埋下林摶秋日後投身電影業的種子。

  林摶秋不只投身電影,也參與劇場演出。同樣在一九四二年,他受邀加入紅磨坊新宿座的劇團文藝部負責編導,首部作品,就是描寫臺灣原住民的《奧山社》,成為《東京新聞》報載「臺灣本島人第一位劇作家」。每年寒暑假,林摶秋回到桃園,也會與他遠房親戚簡國賢加入的在地青年劇團「雙葉會」玩在一塊。一九四三年,東寶原本指派林摶秋赴滿洲拍片。途經臺灣時,簡國賢編有取材自吳鳳神話的劇場作品《阿里山》,想邀請林摶秋執導。沒想到這次的導演經驗,竟意外改變了林摶秋的人生軌道。

  一九四三年一月十七日,《阿里山》在桃園首演,廣受好評。同樣曾經參與東寶劇團,有「臺灣第一才子」美譽的小說家呂赫若,回家後不忘在日記稱讚:「相當好,令我感動讚賞。」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呂赫若對戲劇的品味可是出了名的挑剔:他在東京看日本人的演出,痛斥「戲劇上的構成俗不可耐」,想著「這種水準的演出,在臺灣也能做得到」;回到臺灣後,看到臺灣人在豐原大舞臺的演出,也恥笑:「好像兒童的學習成果發表會。」

  這樣自視甚高的呂赫若,不只私下讚許《阿里山》,更主動向《興南新聞》投稿,公開評論。他稱讚簡國賢的劇本「臺詞技巧簡潔、使用語言優美,還能把劇中人物性格描寫與心理狀態,確確實實地表現出來」,更推崇本戲之所以如此令人感動,關鍵在於這位二十三歲的林摶秋「非常出色地醞釀出『戲劇高潮』」的導演技術。「果然是新宿紅磨坊的導演部門出身,在導演很多,卻沒有導演技術的臺灣,但願林君能努力奮鬥不輟」,相惜之情可見一斑。

  同樣激賞林摶秋的,還有臺灣演劇協會的主事者松居桃樓。出身戲劇世家,曾任松竹影業文藝部顧問的松居桃樓,看完《阿里山》後,即邀請劇組在臺灣總督將出席的「臺灣文化獎之夜」演出。演出後,林摶秋就與東寶影業取消赴滿洲的拍片行程,決定留在臺灣,加入臺灣演劇協會,回饋家鄉。

  在那「父母無聲勢,生子學做戲」的年代,好不容易培養一位獨子念到大學畢業後竟去做戲,讓一心渴望林摶秋能接掌家中礦業的父親氣炸了。回到臺灣幾個月後,失望的卻不只有他父親,就連林摶秋本人都對自己的工作內容感到不滿—原先以為能將所學貢獻給臺灣戲劇,沒想到實際做的,卻是替政府審查臺灣人的創作思想。愈想愈不對勁的林摶秋,不到半年就決定辭職不幹了。

        ——本文摘自蘇致亨著、春山出版《毋甘願的電影史:曾經,臺灣有個好萊塢》

本網站使用相關技術提供更好的閱讀體驗,同時尊重使用者隱私,點這裡瞭解中央社隱私聲明當您關閉此視窗,代表您同意上述規範。
close-priv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