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花蜜

發稿時間:2021/06/18
可能的花蜜
可能的花蜜
作者|林婉瑜
出版社|尖端出版
出版日期|2021/06/18

  詩人妻子與調查官丈夫,兩人極度反差的性格和背景,會激發出什麼樣的火花?詩人林婉瑜新作《可能的花蜜》十周年精選加新作典藏版收錄了25篇散文和隨筆及24首詩,呈現一幕幕可愛的生活事件,一層層複雜的生命況味。前半部散文和隨筆記錄了她與調查官「江」的生活趣事,時而詼諧、時而驚奇,有時吵架有時甜蜜。後半部的詩是林婉瑜獲得「第11屆臺北文學年金」40萬獎金的作品。她為《可能的花蜜》下了如此註解,「愛……是把眼淚…釀成花蜜……的過程」。

文章節錄

《可能的花蜜》

孤獨的質量如此之深

  妹妹以優秀成績考上台中女中後,就讀了一陣子,開始出現精神狀況,不願意去上課。每個晚上,她吵醒母親、抱著母親哭,哭訴和同學相處的困難,以及認定自己體內有邪靈居住,是她考試倒數的原因。

  父母心慌,一方面帶她去看心理醫師,持續諮商治療;另方面有位女中的老師家中開設神壇,說曾經幫助很多這樣的學生,母親帶妹妹去參加了好一陣子,貢獻了好多金錢,不過毫無起色。

  心理治療持續許久,也無用。妹妹出狀況後的半年,某天,心力交瘁的母親在家中昏倒,送醫發現是已擴散的直腸癌,家中陷入第二層陰霾。

  妹妹的狀況沒有好轉,不斷曠課終被女中退學。有時她會在半夜騎單車出去,說要散心,父母也無法睡,只能開車尾隨她;也曾突然決定搬去彰化獨居,接著便要求父母幫她找房子。

  已經開始接受化療的母親,有次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突然對妹妹跪下,懇求她不要這樣,一邊流淚一邊說:「媽媽的心好痛……」像蛾尋覓火,妹妹不斷撲向最黑暗處,也曾作勢自殺,坐在電視機前,手持美工刀並不真的劃下,只是把刀放在手腕旁,推出刀片又收回、推出刀片又收回,那刀像架在母親的心上。她一邊拖著病體一邊疲於應付,一直到,直到她病逝為止。

  母親走後,妹妹更憂鬱了,有天早上濕淋淋地回家,父親猜測她應該是去跳海……。另一次,她跳上火車鐵軌,在火車靠近時又跳開,火車被迫停下,她被帶到臺中火車站,警察通知父親帶她回家。

  旁觀這一切的我,有巨大的困惑,究竟是誰在操縱這一切、瓦解平靜的家?

  後來,父親搬出老家偶爾回來,妹妹不知去向。

那時,在台北工作的我,週末回到老家只剩自己。一個人過夜總是非常清醒,一下覺得家太大、太空曠了,只有我一個人;一下又覺得家太窄擠太侷促了,充塞著滿滿的回憶……。孤獨的質量如此之深。

  又過了很多年後,輾轉聽聞妹妹精神已經痊癒,但,母親也已無法看見。

  妹妹獨自在外生活,平常時候或逢年過節都不再回來,成為我和父親觸摸不到的人形,只存在於往昔記憶中了。

  二○一四年,我寫了〈世界的孩子〉這首詩,給孤單的人。

  詩中,有這樣的句子:

  我也是被愛的

  被整個世界所愛

  被日光所愛

  被層層襲來的海浪所愛

  被柔軟適合躺臥的草地所愛

  被月光以白色羽絨的方式寵愛

  被夏夜晚風這樣吹襲

  幾乎要躺在風的背面一起旅行

  雖然經常

  孤獨地哼歌給自己聽

  我是世界的孩子

  有人喜愛的孩子

  孤獨的質量如此之深,可是,不要輕易的朝最幽暗處走去。即使只剩自己一人,即使生命重擊你考驗你,也還要記得:你,是被世界所寵愛的孩子,月光眷顧海洋眷顧你,晚風眷顧草地眷顧你,山川眷顧城市眷顧你,日光眷顧夏花眷顧你,你是有人喜愛的孩子,是這個世界的孩子。

註:本文經過修改,原文刊載於二○一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博客來OKAPI》「詩人/私人‧讀詩」專欄。

本網站使用相關技術提供更好的閱讀體驗,同時尊重使用者隱私,點這裡瞭解中央社隱私聲明當您關閉此視窗,代表您同意上述規範。
close-priv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