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

發稿時間:2024/03/08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
作者|喬治.桑德斯(George Saunders)
譯者|顏于凡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4/03/05

《時代雜誌》譽為當代最傑出短篇小說家的喬治.桑德斯,二十多年來在紐約雪城大學的藝術創作碩士課程中教授俄羅斯短篇小說。本書精選契訶夫、屠格涅夫、托爾斯泰、果戈里的七篇經典短篇小說,以課堂互動般的模式一一呈現他在教學過程中和學生們對於這些文本的新發現,同時分析為何在當前這個動盪年代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適合細細品味這些故事。本書不僅深入探索如何才能寫出動人的好作品,更揣摩讀者的心境變化、以及小說如何發揮魔力,在作家和讀者之間建立起一道真誠的心靈橋梁。

內容節錄

《雨落池中,為何還堅持游泳:精讀俄羅斯四大文豪短經典。一堂為閱讀、寫作與人生解惑的大師課》

一次一頁就好 ◆ 對〈在馬車上〉的思考

  多年前,我和時任《紐約客》小說單元編輯比爾.布福德講電話,他剛忍受了一連串苦不堪言的編纂工作,感覺有點喪失信心,我為了幫他剛編排的故事贏回一點讚美,故意引他上鉤似地問道:「但你到底喜歡這篇故事的哪個部分?」我還用了很哀怨的語氣。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沉默,然後比爾才說:「這個嘛,我讀了一行,覺得喜歡……喜歡的程度夠我再讀下一行。」

  這就是他對短篇小說、大概也是對雜誌的藝術標準,而這非常完美。一則故事對我們的影響會以線性時間的狀態前進,隨著一次一行文句的進行,讓我們陷入(或脫離)它的魅力。我們得要保持被故事吸引的狀態,才能讓它對我們為所欲為。

  這種想法多年來讓我得到很多寬慰。對於寫小說,我不需要有偉大的理論,不必擔心其他事情,只要思考:一個理智正常的人,讀到了第四行,還有沒有足夠的動力進入第五行?

  我們為何要繼續讀這個故事?

  因為我們想。

  為什麼我們想?

  這是個世紀大難題:是什麼讓讀者不忍把書闔上?

  物理學有定理,小說是否也有一定的創作法則?有沒有哪些事無論如何就是比其他的更有用?什麼東西能鍛造出將讀者和作者緊綑在一起的鎖鏈,又是什麼斬斷了這個連結?

  問了這麼多,我們要怎樣才能知道答案?

  在我們閱讀一行行文字時,文字也在我們腦海中打通一條路。

  一則故事(其實是任何故事,所有故事都一樣)會利用每個架構上的小衝擊,迅速達成它的用意。我們讀了幾句話,就會浮現一組預設想法。

  「一個男人站在七層樓高的屋頂上。」

  你是否已經在推測他會跳樓、失足或被推落?

  如果故事依你期望發展,你會覺得高興,但若它太簡潔地敘述這結果,你也不會開心。

  我們可以把一則故事純粹當成是一連串推測與解答的組合。

  我們的第一則故事是安東.契訶夫所寫的〈在馬車上〉,在此我要用一一擊破的方法來進行我在導讀裡提到的「基本練習」。要認識這則故事,我們不妨來進行一個我在雪城大學課堂上用的活動。

  活動是這樣進行的:

  我每次會給你一頁故事,你先讀那頁,我們再來好好評估自覺處於什麼狀態。這頁故事對我們產生什麼效果?讀過這頁,我們發現了什麼先前不知道的事?對這個故事的認知發生什麼改變?我們預料接下來有何發展?如果還想讀下去,理由是什麼?

  在開始前,大家注意一下,此刻,對於〈在馬車上〉這則故事,你腦海裡顯然應該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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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車上〉

  他們在早晨八點半乘馬車離城。

  路面是乾的,四月的燦爛陽光散發暖意,但溝渠和樹林裡仍有積雪。邪惡又黑暗的漫長冬日最近才結束,春天倏忽而至,但微弱的春風既未吹來溫暖,也沒能讓了無生氣、空洞透風的枯林回溫,原野上如湖泊般大的水坑沒有映照出任何鳥群飛掠的形影,那奇異動人、高不可測的天空,看起來也不像會有人願意帶著喜悅長驅直入,為坐在馬車裡的瑪麗亞.瓦西里耶夫娜帶來一些新奇有趣的感受。她在學校教書教了十三年,這些年,她已經無數次為了領薪水而去城裡,無論是像此時一樣的春天,或下著雨的秋季傍晚,又或者嚴冬,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而她期盼的事情總是同一件,沒有改變過,那就是越快抵達目的地越好。

  她感覺自己過著這種日子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宛如一百年之久;從城鎮到她所任教的學校,每顆石頭、每棵樹她好像都已瞭若指掌。這裡是她的過去、她的當下,她也勾勒不出其他前途,除了學校、去城鎮的路、和來時一樣的回程路,還是學校和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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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各位腦海沒那麼空白了吧。

  大家的思緒是怎麼發生改變的呢?

  如果我們現在是坐在教室裡(真希望我們是),你們就能告訴我。既然沒辦法成真,我的替代方法是請各位靜靜地坐一會兒,比較自己的兩種心境:開始閱讀前那個空白、能廣納想法的狀態,以及此時此刻的感受。

  慢慢沉靜下來,再試著作答:

  1. 將視線從故事頁上移開,為我整合一下你目前所知的部分。試著用一或兩句話說完。
  2. 你對哪些事感到好奇?
  3. 你覺得故事會朝什麼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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