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羅浮宮逛漂亮禮服 奢華是永恆的人心試煉

一件由聖羅蘭在1997年以中世紀皇冠為靈感設計的貼身洋裝，成為觀展後的懸念。欣賞奢侈藝術的心理影響是否就是如此──「也許某一天，我可以穿上這件禮服，成為那樣的人」。

文、攝影／李若韻 （中央社巴黎特約記者）

住在法國北部的女性朋友伊麗莎白（Elizabeth），今年夏天特地帶學服裝設計的女兒來家裡借住，只為隔天能前往羅浮宮參觀一場轟動各界、極具爭議的特展──「羅浮宮訂製服」（LOUVRE COUTURE）。

羅浮宮為奢華鋪紅毯  引發藝術品牌化爭議

特展「羅浮宮訂製服」取名巧妙，是從高級訂製服（Haute Couture）變化而來的新造詞。

當高級訂製服變成「羅浮宮訂製服」，不是指羅浮宮要開始設計衣服，而是曾以西洋藝術史為靈感創作的高訂禮服，將短暫進駐羅浮宮，與其所對應的中世紀壁毯、拜占庭馬賽克，甚至法國國王的床座相互對照。

100件曾寫下時尚歷史的禮服與配件，自1月24日至8月24日展出，吸引超過百萬人次參觀，成為羅浮宮史上參觀人數第二高的展覽，僅次於達文西特展。

3月4日，羅浮宮更與巴黎時裝週合作，舉辦「羅浮宮豪華晚宴」作為活動的開幕典禮。金字塔入口處鋪設紅毯，館內陳設30張餐桌，邀請350名世界名流共進晚餐。根據藝術雜誌《BeauxArts》報導，該晚籌款超過140萬歐元（約新台幣5,000萬元），將作為羅浮宮修復資金。因為反應熱烈，館方宣布明年將續辦。

然而，羅浮宮的轉變引發爭議。這座被視為法國藝術殿堂的博物館，如今敞開大門為奢華鋪紅毯，讓不少藝評與教育者質疑其公共性正流失。當藝術展覽背後的品牌宣傳蓋過藝術本身的批判性，美術館是否已成精品的伸展台？

爭議同時延燒至當天晚宴中的嘉賓──熱愛名牌的法國文化部長達提（Rachida Dati），她被視為推動法國藝術走向商業品牌化的關鍵人物。自2024年上任以來，她多次強調藝術應具備可見度、經濟自立與國際影響力。她削減對實驗劇場、地方藝術行動、青少年藝術的補助，引發藝文圈一連串反彈。

今年7月南法亞維儂藝術節（Festival d’Avignon）期間，多名劇場導演公開聲明「不歡迎達提」，羅浮宮訂製服特展因此成為象徵性的反例。

在最想住的地方  看最想穿的衣服

儘管爭議不斷，展覽幾乎場場爆滿，成為巴黎今夏最熱門的藝術話題。伊麗莎白與女兒朝聖歸來後大力推薦，眼中閃爍著夢幻的光，讓記者決定一探究竟。

這不是第一次參觀羅浮宮，卻是第一次強烈感受到，它本質就是自12世紀起為君王建構的豪宅。這裡不僅收藏藝術與歷史，也收藏羨慕的目光──來自展間的觀眾。

在巨大水晶燈、桃紅色天鵝絨、金箔裝飾的「拿破崙三世套房」展間裡，看到迪奧（Dior）將19世紀帝國風格轉化為皇室氣質禮服，裙底縫上與展間沙發同款的桃紅天鵝絨，是2004年的作品。

在「路易十八的寢室」展間，一件由凡賽斯（Versace）於2018年發表的禮服，用整匹印有華麗圖騰的絲巾包覆假人模特兒，視覺效果甚至比國王的床座更奪目。絲巾上的圖騰來自於展間寢具上的花卉刺繡。

高級訂製服不僅重現時代風格，也向歷史典藏致敬：16世紀的武士盔甲，被巴黎世家（Balenciaga）以3D列印加上鍍鋅材質，製作出2023年的女爵戰甲洋裝；11世紀拜占庭教堂的馬賽克壁畫，成為Dolce & Gabbana於2013年的金色連身短裙；中世紀蘇格蘭狩獵壁毯，被香奈兒（Chanel）在2012年解構成菱形拼接布片，鑲上羽毛，重組成細節繁複的禮服。

走進2700坪的時尚盛典  尋找穿在身上的藝術品

羅浮宮館長戴卡赫（Laurence des Cars）向多家媒體表示，羅浮宮訂製服特展是歷時15年醞釀的成果，不僅希望展現時尚與藝術的歷史關係，更期待讓羅浮宮成為「讓人感到自由的靈感場所」。

在人擠人的羅浮宮裡，記者與眾多參觀者循著地圖，在2,700坪的特展空間中穿梭，尋找那些在自己社會階級中永遠穿不上的藝術品。

一件由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在1997年以中世紀皇冠為靈感設計的貼身洋裝，在整片深色絨布剪裁中，僅於露肩平口處鑲上一整排繽紛寶石，成為觀展後的懸念。欣賞奢侈藝術的心理影響是否就是如此──「也許某一天，我可以穿上這件禮服，成為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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