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繁華

發稿時間:2010/07/17
上海繁華
上海繁華
作者|葉文心
譯者|王琴、劉潤堂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0/06/10

  上海正在舉辦世界博覽會,展現中國國力的強盛趨勢,但上海真正的十里洋場是在中國共產黨1949年執政以前。旅居美國的中國近代史研究專家葉文心寫了一本《上海繁華》,從都會經濟角度介紹從19世紀到20世紀、1949年之前的現代上海發展經過,雖是學術論著,卻很好看,有助一般人了解上海都會崛起的過程。

  有趣的是,這本書聯結到從租界角度看上海經濟發展,也從中國內部角度看上海發展。上海開埠源起於鴉片戰爭訂定南京條約後,上海的英國租界成立,使西方潮流登陸中國,但還未能使上海繁榮,而是到「太平天國」作亂,華南與華中捲進戰亂,使得所有商業活動集中到上海,上海因此成為全國最大商埠。

  作者雖然研究談論上海的經濟,卻也從人的角度切入,講述上海高層社會以及與商業有關的人物故事,從小人物故事看上海的誕生與崛起,也從小人物的命運,搭配都會符號與企業等觀點,整體來看上海與近代中國的命運,因而也讓讀者更認識上海人,可讀性相當高。

  回顧近代歷史,1949年中共在中國執政後,嚴禁資本主義,已成東亞第一大都會的上海因而沒落,直到近來二十年中共改革開放後,上海才重新進入發展階段;所以,上海重要的歷史與巔峰階段仍是在1949年以前。《上海繁華》書中多元層面的分析,在大陸經濟崛起,上海再成重要據點時,拿來對照,應足以發人省思。

文章節錄

《上海繁華:都會經濟倫理與近代中國 Shanghai Splendor: Economic Sentiments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China, 1843-1949》

導 論

  鴉片戰爭(一八三九~四二)之後,百年之內,上海崛起,成為東亞第一大都會。活躍在上海的是一個內涵豐富的中產市民階層,他們興起,成為中國社會現代發展的重要成員。傳統中國是賤商的。而這個新興市民階層,卻又是以商為業的。上海在近代中國歷史上的特殊地位,不但在於上海的工商發達,更在於上海的新商人在都市轉型的背景之下,取得了文化上的合法性。上海的新商人多數高度西化。他們也活躍在外國租界。但是他們卻能成功地把新式工商建構成近代中國富強的支柱。傳統中國有「無商不奸」的說法。而在上海,新商人雖然透過市場追求財富,但是大家相信這並不算是個人的圖利行為,而是為了追求國家的富裕。新商人雖然累積個人資產,然而大家也相信他們所用的手段並不是欺騙與貪婪,而是透過專業知識與企業組織,以科學方法創造新財富。上海在二十世紀上半葉,成功地建構了這個近代新富階層,把他們塑造成一股愛國、專業與自治的力量。

  這個都會新商論述,為當時的年輕人提供了一個全新的圖景。透過學校與出版物,上海新興企業對當時年輕人傳遞了一個訊息,就是一個人只要學有所長,不斷努力求新向上,就可以在都會新經濟之中贏得一席地位,賺得一份資產,建立一個幸福的小家庭。上海的都市新型企業會給年輕人提供無數自我實現的機會。上海的繁華是每個有為青年所可以擁有的世界。

  然而不幸的是,正當這個近代中國資產階層都市論述在上海植根成長之際,全球經濟發生了大不景氣,股市崩潰,工廠倒閉,上海的新興工商也被捲進這個漩渦。剛剛成形的中產階層論述,受到了嚴重的挑戰。對廣大的職工來說,許多人即使勤勤懇懇,努力工作,拚命向上,也難以保住一份職業。三十年代上海的白領階層失業率大增,一向靠自己的工作收入養家立業的職業者發現自己仰不能事父母,俯不能卹兒女,在茫茫職場之中無依無靠,不知何去何從。這種危機感,深切地動搖了資產階層都市論述的說服力。

  三十年代中期,一股左翼思潮在上海崛起,把都市資產階層個人與家庭的出路跟國家民族的出路結合起來論述。根據這個說法,市民階層的悲劇,並不是個人的悲劇,而是整個國家命運在帝國主義體系之下的寫照。上海的中國民族資本逃不出西方殖民主義經濟勢力的籠罩,也逃不出帝國主義一貫的侵略與剝削。都市的市民階層如果想要為自己及家人找到生機,唯一的出路就是加入社會主義的陣營,以國為家,以集體結合的力量與剝削者作正面的戰鬥。

  抗日戰爭爆發之後,上海的許多新型企業跟隨國民政府,搬遷到抗日後方去。沒有搬遷的產業在上海淪陷之後不得不逐漸跟敵人妥協,否則就存活不下去。上海工商企業的名人領袖們於是在愛國這個題目上,比起民國初年,失去了他們的發言立場。相對於企業員工,這些領導人不久也就被看成純粹的資本家,減弱了社會道德合法性。四十年代上海的職業界左翼地下黨十分活躍。透過這些人的組織活動,一九四九年上海雖然政權轉移,但是工商企業的運作沒有中斷。許多「民族資本」平順地歸附了共產黨。

  以上種種,大致歸納了本書所要講述的近代上海與中國的故事。在正文開始之前,還有幾點需要稍加著墨。

  有關近代上海的工商,學者們已經進行過不少研究。跟那些作品比較,本書所著重的不是經濟史,而是以經濟活動為對象的文化史。我們所關注的不是上海的工商企業如何進行新式的經營,而是新式工商企業的從業者如何取得社會地位、如何為新型產業建構經濟倫理。本書的前兩章徵引了不少材料,主要想審視的是這樣的問題:近代上海的新興企業究竟是怎麼樣建構他們的聲望?他們在租界裡活動,究竟在國家意識與經濟利益之間作了些什麼樣的表述?他們運用了些什麼樣的資源與方式來達成建構?結果算是成功了嗎?他們的成功與否,到底為什麼重要?

  本書認為近代上海的新興企業透過教育與出版,曾經相當成功地為中國的資產階層建立了一套論述與倫理。在這套成功的機制裡,企業的經理人相對於自己的職工不止是老闆,同時還是專業上的老師。這就像傳統科舉制度,大官於小官,不止是上司下屬,更是座師與門生。因為是老師,所以經理對下屬的制約,除了專業表現上的要求,還包括倫理上的規範,在人事行政上考核職工的勤惰以及人品,作為考核獎罰的根據。到了四十年代,這套論述因為種種原因,失去戰前的說服力。經理在職員的眼中變成了資本家,小職員們熱中於組織自己的職工聯合會,企業內部的上下關係變成資本家與勞動者的對立,而不再是師長跟子弟的企業大家庭。三十年代的時候,都市建構中的企業總經理是家長,不僅在組織上地位高,而且在專業上知識高。到了四十年代的後期,這些企業經理主管就被敘述成資本家。資本家自然也有好的,但是原則上必然是剝削的。相對於從前,大家長自然可以無能,但是在原則上必然是才德具備的。兩相比較,我們可以看出來二十世紀的上海,在都會資產階層論述上曾經有過巨大轉變。

  近年有關上海的著述已經出版了不少。上海在中國近現代史的描述之中顯然不是個陌生的地方。但是這些作品,多半只把上海做為各種事件發生之地,上海只是個地名,沒有特殊的內涵。本書描述上海,則把上海的物質建設考慮在內。電車、電燈、收音機、電影、照相機、印刷機等等事物,在上海是習以為常的。這些東西的使用,無疑把上海建構成一種新的空間,改變了人們在其中交互往來的機會與方式。關於物質文明與近代中國的形成,有許多可以大作文章的題目。本書所關注到的不過其中之一二。

  我們知道,上海外灘的江海關大樓,當時就妝點著東亞最大的時鐘。鐘在上海的辦公樓層裡是個重要的東西。有了鐘,企業裡才有法子講究紀律與效率,對員工們才能產生量化的制約。有了時鐘,火車、電車、輪船才能按時運作,才有準時與否的觀念,從而產生大批人大型活動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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