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遠方來,他向山色去

發稿時間:2025/09/12
她從遠方來,他向山色去
她從遠方來,他向山色去
作者|王浩一、王曙芳
出版社|有鹿文化
出版日期|2025/09/05

王浩一與王曙芳首部共筆之作

跨越時空、東西合璧的雙聲旅行書寫

她在異國的靈光中寫下靈魂的震盪

他在島嶼的霧氣裡記述山色的蒼茫

文字作為生命座標,標示永恆的愛情海拔

他們在人生暮色中相遇,在書頁裡永遠同行

《她從遠方來,他向山色去》是王浩一與王曙芳在人生中後段相遇相戀後,首部共筆之作,記錄兩人截然不同的旅行風格與生命經歷。各自獨立書寫,展現兩種節奏、風景與視角,一人從遠方雲遊歸來,一人向山色瀟灑而去,他們透過文字與對方並行,填補未能共同經歷的時光,在書中深刻且真摯地交會。

本書採雙封面(雙頭書)設計,內文編排既能左看,也能右閱,象徵一對靈魂伴侶向左走、向右走的生命與性格,既能各自精采,也能合作無間。遺憾書稿完成、即將付梓之際,作者王浩一猝然離世,交錯的風景軌跡,成為生命珍貴的見證,與最後深情的凝望。

內容節錄

《她從遠方來,他向山色去》

自序|他和她,一起走了一段路(王曙芳)

兩個生命經歷、旅行軌跡、行走方式截然不同的人,要合出一本書,可行嗎?一開始我對於浩一的提議有這樣的疑惑。他的旅行是攻略縝密,目標清楚的行動,每到一處都羅織歷史與地理的經緯為背景,再安置風景。我的旅行則是沒有目標的流浪,過境異地,隨興隨遇,捕捉交會時的火花。

我的札記橫跨三十年的歲月,猶如我的生命行腳。從美國到英國,從摩洛哥到辛巴威,從校園到小酒館⋯⋯。我在人間行走,像一只自行鬆開的螺絲釘,從體制脫落,看看會落在哪裡。

我喜歡單獨旅行。旅行中常被陌生人「撿回家」,聊天、家族聚餐,甚至盤桓幾日。我自忖被旅行之神眷顧著,這些不期而遇是我的驚喜與冒險。不論因公或因私的旅行,我很少閱讀旅行指南,甚至可以說是刻意「迴避」,對於前往的地方,想要保留一些神祕好奇。就好比認識一朵花之前,我想要單純欣賞它,感受它,不想知道它的用途或科屬,那是很後來才會發生的事。

我渴望在旅途中保有很大的即興空間,否則會窒息。

在旅行札記,我很少寫風景,偶爾著墨,如一抹水彩不經意地掃過畫布,又如飛鳥,突然入鏡旋即飛走。我多描寫與我互動的人或境遇,留下印象的一瞬,觸動心弦的一刻。

很慶幸自己當年記錄了這些生命片刻,讓我還可以回首看一眼來時星軌。

或許那個地區、那個酒吧、那個小鎮的音樂節⋯⋯,此刻已經消失。然而,從量子糾纏的原理來說,我和那些人、那些地方,在交會時分,已經滲透彼此。


    我們讓世界縮小,也讓世界變大

 

我與浩一相識於二〇一九年,在大連的心理學研討會。之後,因為台南是我的故鄉,我們有了機會慢慢靠近彼此。

一開始,浩一帶我在台南走訪廟宇老街,做私人導覽。我常覺得我是他的採訪對象,他總不斷問我問題,而我傻傻地全盤托出。浩一是個厲害的採訪者,很會設陷阱題,果然是得過兩次金鐘獎的節目主持人,幾次下來,我覺得自己對他一無所知,而他已經摸透了我的戀愛史、家庭關係,以及我這個人。

後來我才知道,浩一表面上瀟灑,其實非常謹慎。採訪是他獲得安全感的方式,也是他決定進入關係前的準備功課,一如他的行前準備。

我們常說,我們是「愛在瘟疫蔓延時」,疫情導致兩人的工作全面停頓,於是有了談戀愛的餘裕。

記得在二〇二〇年初,浩一帶我造訪當時台南才興建的水交社文創園區,我們走在空曠的斜坡上,有一座突兀的房子矗立在那裡。那個房子被拆除到剩下半個廚房,留下殘破的窗和牆,以及一半的屋頂。

我說:「這房子只拆了一半,市政府錢花完了是吧?」

浩一沒好氣地說:「妳真的有唸大學嗎?這是裝置藝術。」

我笑到彎腰岔氣,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愛上這個魁梧的男人了。

別人的第一次約會多半是去優雅的咖啡廳談心,我們第一次約會是去吃阿文豬心。浩一點了菜單上幾乎所有的東西:麻油腰花、豬心、豬肝湯⋯⋯。完全痛快,沒在怕膽固醇或油脂。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吃飯可以這樣任性。他把所有他愛吃的一次全點給我,這是他炫耀台南的方式,也是他表達愛意的方式。

後來正式交往,浩一搬到都蘭和我一起生活,有了實地演練的機會。我們一起種下許多樹,他很認真地每天澆水、報告樹木的狀態,我家的苦楝樹林在浩一費心照料下,從此每個春天,滿院子紫霧瀰漫,暗香浮動。

浩一會想一些怪怪的方法解決生活的難題。有一次我抱怨他的車子有死蟾蜍的氣味(在鄉下這是稀鬆平常的事),隔天早上,我一坐進車裡,就聞到濃郁的咖啡香。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原來他為了解決臭味,早早泡了一壺咖啡,放在車裡,想掩飾蟾蜍臭氣,更奇怪的是,死蟾蜍加上咖啡,竟然聞起來像肉鬆。他的「芳香療法」還差一點。

雖然受到疫情影響不能出國,我們兩人依然造訪了許多台灣的角落。

世界縮小了,因為有浩一,哪裡都不算遠,我們常開車去採購食材,探訪新的樹林。世界也變大了,我們的生活版圖在這個島嶼擴展開來,他引領我探訪許多小鎮和在地老店。他開車,我負責音樂,在旅途中,浩一喜歡騰出一隻手握住我。在十指交扣的溫度中,傳遞他的深情浪漫。


    然後,他去了我還到不了的地方


    二〇二五年六月二十九日,浩一因心肌梗塞,登出地球。他跨入另一個維度,那是我還到不了的地方。

這一次的旅行,他單獨前往。鬆開了我的手。

真的如他書上所寫:「死亡通知書的日期自己填。」我知道那是他的靈魂填寫的日期。雖然我的意識不能理解,靈魂的神祕意圖。

從感官的現實層面,眼耳鼻舌身意,浩一似乎剎那「不存在」了。然而,在我心裡,浩一卻是無所不在,他在我的血液裡,在我的呼吸中。在每一個眼角餘光,我還能看見他在澆水、喚貓、遛狗、除草⋯⋯。有時候,我以為,他只是出去買一瓶牛奶,等會就會回家煮拿鐵。

然而,夜幕低垂,他不再回家了。這時候傷悲與不捨便鋪天蓋地而來。我一點也不想節哀,我讓自己好好地悼念,感受哀傷。

浩一四十歲才開始寫書,就作家而言,起步算是挺晚。然而,看看《黑瓦與老樹》、《慢食府城》,這些他當初自己自費出版、寫作編輯和畫圖的書,在當年展現的前瞻性、完整性、和驚人的魄力真是不可思議。他的願力帶動了台南的文創風潮,也賦予許多老店、廟宇,和老樹新的生命。

然而,浩一說,「是台南成就了我」。

浩一在短短二十九年,出版了三十本書。後面幾年,他的創作力如日中天,好像在趕進度,可以同時寫兩、三本書。他這一生完成了別人可能要好幾輩子才能成就的事。

最後一次,我們一起旅行,是今年(二〇二五年)六月去北海道,最後住在札幌三天。浩一很快便把札幌他想去造訪的地方,標示出來,自己畫了一張清楚的平面圖。他腦子裡的空間整理術太厲害。和他出門,我只要跟隨就不會迷路。

如今,我的領路人告別了。我得自己重新摸索我在地球繼續前進的地圖。

我感激我們曾經擁有的這美好的五年。雖然我貪心,想要更多。

在死亡面前,許多瑣碎被篩落,承諾都瓦解,不重要的東西都被捨下,唯有最最真實的能夠留下。我深信,浩一在身後留下了一些誠摯的、紮實的東西,譬如這本書,以及他的許多著作,這是他給世界豐厚的禮物,這是他和土地與人的真誠對話。

不知道,在跨過那生死之交的瞬間,浩一是否曾經腳步踟躕、有所眷戀,這一切,只有等我們再相聚時,才能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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