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丈量世界

發稿時間:2021/01/29
重新丈量世界
重新丈量世界
作者|傑默爾.洪特
譯者|劉盈成
出版社|漫遊者文化
出版日期|2021/01/13

  我們擁有一個觸手可及的資訊世界,但越瞭解現況,就越無從掌握。「這本書,就是要你看見尺度,以及它變形破壞的作用。」文化人類學家傑默爾.洪特透過藝術作品、照片記錄、科技影片、戰爭圖表、空拍街景等案例,揭露計量思維的危險性,並進一步反思,恆動串連的網路為何讓我們變得更麻木與無感,失去了定位。同時,書中以各種策略將身體和感官經驗導入系統,並鼓勵我們在宏觀與微觀之間保持彈性,用全新視角思考問題,找尋新的槓桿點。

文章節錄

《重新丈量世界:二十一世紀數位時代知識論》

十億位元有多重?

氣泡水平儀及溫度計、指南針及鬧鐘,在過去,這些東西都是在工廠裡製作,放進工具箱或擺在床邊小几的用品,以備不時之需。如今它們成了必備的小工具,整批免費放進智慧型手機,只消拇指一掃、指尖一點,就可以使用。

從感官到度量

孩童時期,我們拿著一小塊軟木、一根縫衣針和磁石拼湊一個指南針,或者用木棍和石頭來組成一個日晷儀;而智慧手機裡的指南針及鐘錶,則是由小型迴路、電子、一行行程式碼與發亮的畫素組成,說不定還是小精靈撒了仙子粉做成的。這些技術工具憑空成了手機內部的功能,簡直像魔法般神奇。很少人知道如何檢修手機裡的指南針,更別說有那種企圖。我們上哪兒才能找到這些東西,何況,「它們」到底是些什麼?

  再者,水平儀、溫度計、指南針及時鐘,每樣小工具都幫助我們在某些層面上掌握了尺度和比例。它們將把定位、溫度、方向及時間等看不見的力量組成了知覺可見之物,讓我們由感覺轉為度量,由混沌走向秩序。它們全都展現出精工巧技,讓人確認而且放心信賴它們的運作,因為它們都跟某種看似難以掌控的力量交涉與互動,讓這些力量變得可知而可見。

  把可見、可知、物質性的東西去除了物質性,化為無限小的亮光畫素,不只改變了過去半個世紀以來的經濟與生活,也重塑了我們所知覺的世界。而像旅行代辦員、交通路況播報員這些角色,甚至過去在人行道、社區小店為我們提供服務的那些服務人員,如今更可能已經藏身於智慧手機的應用軟體內部,化為複雜而精細的演算系統。此外,過去仰賴耐久貨物和真人而地理上彼此毗鄰的經濟體,現在慢慢轉化為一個互相連動的全球化經濟體,靠著資訊、服務、軟體和人工智慧來驅動。於是,對於那個已知世界的尺度,我們逐漸失去了名副其實的「接觸」。

  現代生活中,雙眼和雙耳有極長的時間沉浸在數位傳遞的環境,包括工作、觀看影視、娛樂及休閒,但這些環境條件的物質特性,人類感官實際上是無法觸及的。如果尺度就是我們在周遭環境中自我定位的方法,那麼當我們無法碰觸、嗅聞、嚐到、聽見、甚至看見尺度的運作,會發生什麼結果?

規模失控

「規模失控」是當前文化關頭的一道X光,當這件事落實到設計、科技及文化等領域,在科學、政治、攝影、人類學、系統思維及企業新創之間來回跨越,尺度闡釋的微妙變動便帶來了一種扭曲作用,而且隨處可見這些扭曲。尺度並不單單被用來測量周遭事物的大小或輕重,它更是一種令人生畏的概念框架。我們塑造了尺度,而尺度也塑造了我們,但我們卻很少留意到這點。為了在劇烈動蕩的世界中生存,唯有深刻理解尺度這個概念帶來的奇詭糾結,並以之思考與行動,或許才是最好的策略。

  應該很少有什麼東西比「尺度」這個概念顯得更加理所當然了,不過,它也可能屬於我們注視越久就越感到迷惑的那種東西。通常一提到尺度,最簡單基本的含義就是把它當成估量物體多大多小的一種方式。

  尺度讓我們掌握了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比如說,日曆和時鐘標示著月分、小時和分秒,讓我們安身於連續不斷的天文周期或一日的循環之中,而地圖和指南針則讓我們找到了空間定位。這些尺度工具曾經扎扎實實納入了我們的知覺,讓我們以為線性的時間、周而復始的日子以及基本方向,都是物理世界自然組成的一部分。實際上,尺度只不過是一種人為的建構,是我們把它加諸於眼前的事物之上,讓我們的經驗變得有意義。

感知脫離

最近我掃描了筆記型電腦的硬碟,得知它存放了超過一百八十萬個檔案。這些東西到底是些什麼、怎麼累積起來的,我一無所知。不過直到幾年前,我才知道「十億位元」是什麼意思,而現在我的硬碟即將奔向一萬億位元了。我的筆記型電腦存放了幾萬筆家人的照片、家庭錄影、抵押契據、護照申請單、音樂、書稿、密碼、做了筆記的電子書、健康檢查紀錄,還附帶了筆電本身的應用程式、作業系統,還有其他鬼才知道的東西,而且數量還在持續攀升中。而這樣的便利之處就是,我過去二十年來的作品不再塞滿地下室的空間,沾滿塵埃。成群的檔案圖示依序排列在電腦螢幕上,取代了快要撐壞的硬紙箱。這就好像物質性的東西被分解成眾多的一與零……及開機和關機。所有東西都在指尖的一點輕而易取,不再是原子與分子的排列組成,而是由電子與程式碼的共享基底所建立起來的。

  此外,它們全被塞進一台輕薄的機器,而這台機器甚至可以毫不費力地滑進牛皮紙做的文件夾。我數據人生的足跡正不受控制的膨脹,而就在此刻,令人驚奇又吊詭的是,筆記型電腦的尺寸還在持續縮小,簡直難以置信!我的每一台新筆電都朝向容量更大而更加小巧的趨勢發展。大還要更大,但就某種角度來說,卻又越來越小。大小及尺度的概念已經慢慢脫離我們對事物的感知。

  這些轉變不光是科技的革新,還引發了出乎意料、有關存在的問題。例如,我的著作生涯及大部分的個人歷史,它們的存在形態都不再是我能看見或者觸手可及的東西了。有個想法開始在我心頭縈繞不去:我無法碰觸、無法看見它了!我的數位人生有可能在電光石火間,或某次的磕碰下就消失殆盡嗎?而這一切的喪失對於我生而為人,又意謂著什麼?

  就幾乎每個人類生存的面向來說,直到晚近以前,那些表現了我們勞動操作及個人生命的東西,我們都還可以輕鬆度量它們的分量與大小。我們可以用雙眼打量檔案櫃的尺寸,把它們抬起來惦惦重量,聞聞那散發著霉味的故紙堆,作為揣想它們年歲的線索。而如今,這些迴路和電子以某種陌生的方式形塑了我這個人,而且成為我經驗的一部分。我好奇忖度著,十億位元到底有多重?

  最近《編年評論》有一則聳動的頭條:「電子郵件讓教授變笨了嗎?」電子郵件啟動商業服務已有三十年,而我們還在跟這項數位轉型所造成的效應纏鬥。說故事與表演,隨著電影的視覺比例轉移到電視而有了改變;同樣的,我們的通訊方式隨著郵戳信件演進到電子信件,也有所變化。如今,一個在職專業人士一天內收到超過百封電子郵件已經不足為奇,這是以往紙本郵件年代不曾發生的情況。

  媒介的轉變促發了新的行為(熱心過頭的副本傳送、永無止盡的對話串及垃圾郵件),我們在其中載浮載沉,搞得我們非得質問它是否真的把我們變得蠢鈍而麻木。規模尺度的轉變——變得毫無重量、而且看來不費成本——讓社交行為發生了雪崩式的變化,而我們越來越明瞭,那種無所不在的媒介,正在扼殺我們專心致志、完成工作的能耐。

  假使尺度規模的詭異出奇只出現在筆記型電腦和桌機的運作,我們大可置之不理,就當它們是科技方面的怪東西。但是,我那台筆電的窘怪之事,還只是規模尺度板塊大挪移現象的冰山一角。許多人都體驗過,只是大多數的人都沒有看出來。更嚴重的是,我們面臨的崩壞局面是具有社會影響力的,它們比起筆記型電腦容量的不足,以及電子郵件遇上的挫折,更加巨大而且無垠。

              (文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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