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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有比我更重要的東西──賴聲川和他的Woodstock

當時的思潮,現實生活並不重要。養不活自己還真無所謂,但不照著理想走,就是對不起自己
2019/8/24
文:趙靜瑜

那是一場傳奇性的演唱會,三天三夜,中途下起傾盆大雨,現場從需要買票,到後來人太多就無所謂,自由入場,演變成為一個象徵自由、博愛的一場大狂歡。

他們稱這場1969年的傳奇為胡士托音樂節(Woodstock),那年,台灣知名劇場導演賴聲川15歲。幾年後的1973年,賴聲川與朋友們開始在台北艾迪亞餐廳自彈自唱,玩西洋音樂玩了5年,生活地像一個烏托邦。

1978年夏天,賴聲川跟新婚妻子丁乃竺雙雙去美國柏克萊大學念書,那是Woodstock第9年。賴聲川的青年,正好與Woodstock層層疊疊,就像在暗房沖洗著底片,那個未來的賴聲川,就在這裡面慢慢顯影,清晰,成為後來的自己。

1969年,賴聲川父親在年初辭世,當年的暑假過後他升高一,「失去了父親,我算是個迷失的青少年,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也在中西文化之中掙扎。」賴聲川說,那時的心靈寄託就是北門附近的魯肉飯和肉羹,還有跟同學補習前路邊的外省麻醬麵,再來就是搖滾樂跟漫威漫畫。

賴聲川成長於60年代,受60年代西方文化的影響很深,賴聲川說他不能算「崇洋」,因為他12歲以前就住在美國,西洋文化就是他的母文化之一,「我因為是60年代長大的人而感覺幸福,因為60年代的流行文化,有著後面時代無法跟得上的先進、開明與智慧。」

賴聲川舉例,像Jimi Hendrix在Woodstock演奏美國國歌,中途用他的Fender電吉他模擬炸彈轟炸的聲音,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技巧炫耀,而是個最高明的反戰象徵(Woodstock官網截圖)

想和一群陌生人相愛一個暑假

回溯一下當時美國的社會氣味,賴聲川說,60年代的氛圍,以Woodstock為代表,表面上是自由、開放、搖滾,但更深一層的含意在對體制的不滿,對於尋求安逸的美國中產階級生活的不滿,對於似乎無緣無故的被捲入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戰爭(越戰)的不滿。

當時剃著小平頭,穿著繡上學號及名字的制服,揹著書包的「小賴聲川們」,是多麼嚮往披頭散髮,在大街上自由擁抱人們的嬉皮,多麼羨慕能夠隨意離家出走到遠方,到一個叫舊金山的地方,跟一群不認識的人在一起相處,相愛一個暑假?

搖滾樂是年輕賴聲川的精神寄託(賴聲川提供)

考大學時,因著時勢所趨,優秀的同學都往理工方面發展,賴聲川選擇文組輔大英文系,堅持往藝術方面走,「我高中時代收藏了兩千多本漫威早期的漫畫書,現在算來是無價之寶,但為了買一把吉他,全部賣掉,對我來說,那當時的一種精神寄託,也可以說是逃避現實、逃避功課的工具。」

1973年,現在法藍瓷總裁陳立恆當年和幾個好友把忠孝東路「艾迪亞」餐廳頂了下來,那裏不只是台北少有的音樂咖啡廳,更是小小的文化中心。賴聲川說在艾迪亞不可以點歌,這意味著絕不走通俗路線,「這一點我們很自豪,我們唱的都是屬於更有深度的文學或社會意義的民謠,以及深入靈魂的藍調。」

胡德夫、胡茵夢、陳家隆、林明敏、湯宇方、劉紹樑、張大修、雷壬鲲、楊祖珺,都是屬於艾迪亞台上的人;台下來玩的朋友包括楊弦、羅大佑、蔡琴等,台灣民歌運動之前,「艾迪亞」是重要的文化交流之處。

跟著理想走 生命自會找到出路

「當時的思潮跟Woodstock有一點點相似,現實生活並不重要,真的不重要。養不活自己還真無所謂,但不照著理想走,就是對不起自己。當時我的信念是,跟著自己的理想走,就會找出養活自己的方式。」

賴聲川回憶,後來聽說已經在國外發行的三張一套「Woodstock演唱會實況錄音」會在台灣出盜版黑膠,「我癡癡期待,每天到家裡附近的唱片行找,終於有一天出了。」

賴聲川還記得,盜版的Woodstock三張一套,很醜,買的時候價錢是新台幣30元,因為三張一套還打了一點折,「我興奮的帶回家,趕快放進黑膠唱片唱盤開始聆聽,說實話,我聽完之後對那三張裡的音樂非常失望,因為我是這些所有團隊的粉絲,這唱片裡可能是錄音品質太差,可能是團隊表現不好,總之,音樂的表現都不怎麼精采。」

後來賴聲川看到現場的照片才想到,這麼大的場子,聲音當然難控制,演奏者的心情也很難控制,「所以對我來說,也相信對許多人來說,Woodstock的意義不是在音樂上,而是在這一個舉動本身。」

賴聲川說,現在的年輕人很難知道,當年60年代排行榜第一名的歌,可能是在探討世界的局勢,或者是在一個複雜的架構裡探討戰爭或愛情(賴聲川提供)

不是我要什麼 而是世界需要什麼

從21世紀回望,Woodstock究竟還有沒有意義?賴聲川直言對現代人而言,意義已經不大,「這世界早已遠離那理想化的時代,價值觀早就很難認同。」

賴聲川說,當大家現在聽到的嘻哈音樂裡多數是在唱關於「我我我,我要我要我要」的時候,現在的年輕人很難知道,當年60年代排行榜第一名的歌,可能是在探討世界的局勢,或者是在一個複雜的架構裡探討戰爭或愛情。

賴聲川舉例,像Jimi Hendrix在Woodstock演奏美國國歌,中途用他的Fender電吉他模擬炸彈轟炸的聲音,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技巧炫耀,而是個最高明的反戰象徵,這些都大大的震撼了當時還在戒嚴之下在台灣的他們。

「披頭四的「你只需要愛(All you need is love)」不是一個簡單的口號,而是深度呼籲世界必須擁抱愛與慈悲。」賴聲川說,「不是我要什麼,而是世界需要什麼,這就是當年最美好的地方。」

Love, Love, Love.
Love, Love, Love.
Love, Love, Love.

愛,愛,愛,
愛,愛,愛,
愛,愛,愛,
愛,愛,愛。

There's nothing you can do that can't be done.
Nothing you can sing that can't be sung.
Nothing you can say but you can learn how to play the game.
It's easy.

沒有什麼是你不能做的,
沒有什麼是你無法唱的,
即便你無言以對,你還是可以親身參與,
很容易的。

對賴聲川而言,Woodstock和60年代年輕人的精神是「這世界有比我還要重要的東西」(取材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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