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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重症醫師記錄醫療現場 助加護病房財產遭轉移病人討公道【書摘】

2025/12/7 10:29(12/7 10:48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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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黃軒將親眼見證的醫療現場寫成一個個故事,出版新書「我放不下手中的溫度:醫護、病人與家屬的真情交會」。(示意圖/圖取自Unsplash圖庫)
醫師黃軒將親眼見證的醫療現場寫成一個個故事,出版新書「我放不下手中的溫度:醫護、病人與家屬的真情交會」。(示意圖/圖取自Unsplash圖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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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社網站)在台灣、馬來西亞行醫的醫師黃軒,念醫學院時原本想當精神科醫師,畢業後轉戰急重症專科醫師,努力在生死邊緣奮戰,見證無數個家庭的悲歡轉折。有病患家屬在短短幾週內從哭求救命到漠不關心,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3個月後病患回診,帶著一整疊文件告訴醫生,在他住院期間,所有財產都被手足移轉走了...。這回,醫師幫得上忙嗎?

黃軒在台灣、香港、馬來西亞開設專欄,把親眼見證的醫療現場寫成一個又一個故事,陸續出版多本記述醫護、病人與家屬共同面對的各種抉擇。最新出版的《我放不下手中的溫度:醫護、病人與家屬的真情交會》,會看到悲傷,也會看到希望;會看見人性的脆弱,也會看見親情的光輝。在醫療的盡頭,真正被救贖的是每個學會珍惜與理解生命的人。中央社取得授權與您分享部份內容。

加護病房的孤獨戰鬥

清晨,加護病房的燈光昏暗而冰冷,監控儀器發出低沉的「滴滴」聲,如同生命的倒計時鐘,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陳先生平躺在病床上,皮膚不再灰白,帶著一絲淡淡的血色,但他的胸口仍連著呼吸器,隨著機器的節奏微微起伏。輸液管從他的手臂蜿蜒而出,尿管靜靜地掛在床邊,監控螢幕上的數字緩慢跳動,像是在訴說一場尚未結束的戰鬥。

監控器數據顯示血壓60/90(微弱但回升),心跳每分鐘80次(穩定),意識評分(GCS)為3(昏迷狀態,正常為15分)。

我站在病床前,手中拿著病歷板,目光掃過陳先生的生命體徵。小靜正在調整點滴速度,她的動作輕柔且專注,額頭上掛著幾滴汗珠,那是連夜值班的痕跡。

我低聲問:「昨晚的情況怎麼樣?」她輕聲回應:「穩定,但血壓還是偏低。腎功能指標不太好,可能需要透析支持。」

我眉頭微皺,心肌梗塞之後,心臟功能受損,連帶引發心肺衰竭,甚至腎臟也不堪重負。這是一場多重器官的連鎖危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接著說:「安排血液透析,穩定他的腎功能,密切監測心臟和肺部,不能讓他再惡化。」小靜點頭,迅速記下指令,轉身準備透析設備。病房內的氣氛沉重卻少了幾分緊張,醫療團隊的每個動作都帶著無聲的默契。

加護病房的探視時間到了,走廊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陳先生的大哥、二哥和妹妹走了進來,3人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模糊,臉上還寫著慌亂,但多了一層疲憊與哀傷。

大哥聲音低沉:「醫生,他現在怎麼樣了?」他站在病床前,雙手叉在腰間,目光緊鎖在陳先生蒼白的臉上,似乎想從平靜的呼吸中尋找一絲希望。

二哥語氣急切:「他會醒過來吧?不會一直這樣躺著吧?」他站在大哥身旁,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外套,眼神在監視器和陳先生的臉之間來回游移。

妹妹淚水盈眶:「醫生,他還有救吧?你們一定會救他的,對不對?」她站在床尾,雙手緊握著欄杆,眼淚一滴滴滑落,聲音顫抖得幾乎破碎。

我放下病歷,轉身面向他們,語氣平穩說:「陳先生的情況已經穩定,但仍有危險。急性心肌梗塞導致心肺功能衰竭,腎臟也受到影響,我們已經為他做了心導管手術,接下來需要靠透析和呼吸器支持。他還沒脫離險境,但我們正在盡全力。」

大哥聽完低頭沉默片刻,然後抬起頭,眼神中多了幾分堅定:「醫生,不管多難,你們一定要救他。」

妹妹點頭,眼淚止不住地流:「對,他不能有事……我們不能失去他。」

二哥則低聲喃喃,像是在說服自己:「生命是最珍貴的,只要他能活下來,什麼都好說。」

我看著他們3人,點了點頭,語氣溫暖卻不失專業:「我們醫療團隊的想法和你們一樣,生命是最珍貴的,我們不會放棄。」

他們站在病床前,靜靜地看著陳先生,病房內的氣氛溫暖了片刻。那一刻,我感受到他們對陳先生的愛,也感受到自己肩上的責任。

第一週的轉變

時間一天天過去,加護病房的日子像被拉長的膠捲,每一刻都充滿緊張與等待。陳先生的生命體徵逐漸穩定,血壓緩慢回升,心跳平穩,意識評分從3分進步到8分。透析機的嗡嗡聲成為病房的新背景音,他的腎功能在醫療支持下勉強維持。

大哥、二哥和妹妹輪流來探望,但神情已不像最初那樣焦急。

大哥語氣平淡:「護理師,他醒了嗎?什麼時候能下床?」小靜專業回應:「他的情況穩定下來了,但意識還在恢復中,還需要時間。」

二哥隨口問道:「那他什麼時候能回家?」他低頭滑著手機,語氣漫不經心,像是例行公事。

妹妹淡淡地說:「好吧,等你們通知……」她轉身離開,腳步輕快,像是要逃離沉重的氛圍。

我站在一旁默默觀察,他們的情緒轉變顯而易見,從最初的悲傷與恐懼,到現在的敷衍與冷漠。我心裡泛起一絲疑惑,但做為醫師,我的注意力必須集中在病人身上。

第二週的疏遠

第二週的某個清晨,加護病房內只剩護理人員忙碌的身影。探病名單上空空如也,家屬已兩天沒出現。一個外籍看護推著一袋尿布走進病房,放下後便匆匆離開。

小淳輕聲問她:「大哥他們呢?怎麼好幾天沒來了?」外籍看護語氣淡漠:「他們說很忙,沒時間來。」小淳嘆了口氣,語氣帶著無奈:「可是陳先生狀況有進步啊,血壓和尿量都穩定了,意識也進步到8分了……這麼重要的時候,家人怎麼能不來呢?」

我聽到這番對話,走過來拍了拍小淳的肩膀:「家屬有他們的難處,我們能做的就是把病人照顧好。」小淳點頭,卻掩不住眼中的失望。

那天,我決定親自聯繫陳先生的妹妹:「陳小姐嗎?我是加護病房的黃醫師。陳先生的狀況有進步,但接下來需要轉到呼吸加護中心,進行脫離呼吸器的治療。這是很關鍵的一步,我建議您過來一趟。」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妹妹的聲音終於傳來,透著不耐與憤怒:「什麼?轉去別的地方?他還沒恢復,你們就放棄治療了?」

我耐心解釋:「不是放棄,而是進入下一個治療階段。呼吸加護中心有專門的團隊,可以幫他脫離呼吸器,恢復自主呼吸。」

妹妹語氣冷硬:「你們這不是推卸責任嗎?他還不能回家,你們憑什麼這麼做?我們家屬可沒有放棄任何治療!」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柔和:「我們理解您的擔憂,但這是專業的醫療程序,為的是陳先生的健康。請您務必過來,我們需要您簽字,也希望您能了解後續計畫。」

電話掛斷,我看著陳先生的病床,心中五味雜陳。醫療團隊的努力從未停歇,但家屬的態度卻在悄然改變。

幾小時後,妹妹匆匆趕到加護病房,臉色陰沉,步伐急促,怒氣寫滿臉上。她站在病床前,雙手叉腰,眼神充滿指責地看著我,語氣尖銳說:「為什麼轉去呼吸加護中心?他還沒完全恢復,你們就這樣轉來轉去,萬一出事怎麼辦?」

我冷靜回覆:「陳先生的意識已經有進步,但長期依賴呼吸器對他不利。呼吸加護中心有專業設備和團隊,可以幫他脫離機器,恢復自主呼吸。這是目前最好的治療方向。」小淳補充:「我們沒有放棄治療,每一步都是為了讓他恢復得更好、更快。」

妹妹冷笑一聲,語氣帶著不屑:「好吧,你們說的專業我也不懂。只是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我們家屬可不會善罷甘休。」

呼吸加護中心

陳先生平躺在病床上,呼吸器的管路依然連在他的口中,但眼皮開始微微顫動,像是沉睡已久的靈魂在掙扎著甦醒。

監控器數據顯示血壓95/65(緩慢回升),心跳每分鐘75次(穩定),意識評分從8分進步到10分,腎功能在透析支持下維持穩定。他的四肢被安全約束帶固定,防止無意識的掙扎拔掉管路。

陳先生的眼睛突然睜開,視線模糊地掃過四周,目光中帶著驚恐,眉頭緊鎖,呼吸瞬間變得急促。他試圖移動手臂,卻發現被約束帶綁住,手指用力掙扎,似乎想拔掉口中的呼吸管。他額頭冒出冷汗,像是在說:「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我不能動?」

他的身體不安地扭動,監視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打破了病房的寧靜。小靜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到他身旁,俯身靠近,語氣溫柔而鎮定:「陳先生,冷靜下來,你現在在醫院,我們正在幫你恢復。請聽我說,你的生命被搶救回來了,一切都在控制中。」

陳先生仍試圖掙扎,眼神中充滿恐懼。他搖著頭,想說話卻發不出聲,只直勾勾地看著護理師,額頭的冷汗愈來愈多。

小靜繼續安撫:「你因為心臟問題昏迷很久,我們為你做了手術,現在你的身體正在恢復。這裡是呼吸加護中心,我們會幫你拔掉呼吸器,但需要再等兩天。」

陳先生的眼神漸漸從驚恐轉為疑惑,呼吸慢慢平穩,但仍帶著一絲不安。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像是在測試四肢是否聽從指揮。

小靜準備為陳先生進行抽痰和更換尿布,她拿起吸痰管靠近時,陳先生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恐,頭部微微擺動,似乎想避開。他的手腕用力拉扯約束帶,試圖反抗,眼中閃過抗拒的光芒。

小靜語氣溫和說:「陳先生,請配合我們。抽痰只是短暫的,能讓你呼吸更順暢。我知道會不舒服,但我會很小心。」她輕輕扶住陳先生的臉,將吸痰管伸入氣管,細心地操作。陳先生眉頭緊皺,眼角滲出淚水,但掙扎的動作漸漸減弱,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小靜微笑鼓勵:「太好了!你做得非常棒,現在是不是感覺好多了?」陳先生的眼神微微放鬆,試著點點頭,嘴角微微抖動,像是在表達一絲感激。

我走進病房,看到這一幕,輕輕拍了拍陳先生的手臂說:「陳先生,你做得很好。你的身體正在恢復,血壓和心跳都很穩定。明天我們準備幫你拔掉呼吸器,你很快就能自己呼吸了。」

陳先生的眼睛猛地睜大,眼神中閃過驚喜與感激。他微微點頭,眼眶泛紅,淚水凝聚在眼角。

小靜微笑著說:「我們都很高興看到你的進步,你真的很努力,明天將是你重獲新生的一天。」

淚珠從陳先生的眼角滑落,他努力點頭,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充滿希望與信任。

隔天清晨,醫療團隊圍繞在陳先生的病床旁,我站在床頭,手持喉鏡,護理師們各自就位,準備好氧氣面罩和監控設備。我冷靜下令:「準備拔管,監控他的血氧和心跳,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小靜輕輕扶住陳先生的頭,我小心翼翼地拔出氣管插管。隨著管路離開他的氣道,陳先生猛地咳嗽幾聲,隨後發出沙啞而微弱的呼吸聲。他的胸口開始自主起伏,雖然虛弱,卻是生命的證明。

小淳觀察監視器:「血氧90%,心跳穩定,自主呼吸正常!」我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成功了!陳先生,你做到了!」

陳先生的眼睛緩緩睜開,淚水模糊了視線。他試著開口,聲音沙啞卻充滿情感:「謝……謝你們……」

那一刻,病房內的氣氛變得溫暖而明亮。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光影交錯在陳先生的臉上,他的生命從陰霾中逐漸走向光明。

我對護理師們說:「從鬼門關搶回的生命,帶著希望重新出發。我們的重症醫師責任,就是讓每個在死亡邊緣掙扎的病人,能活著看到明天的陽光。」

轉入普通病房的孤單

幾天後,陳先生的狀況穩定,呼吸器拔除,腎功能在透析支持下逐步恢復。他被轉入普通病房,床邊的環境簡單而冷清,沒有鮮花、水果或家人的陪伴。小靜微笑著鼓勵:「陳先生,恭喜你,接下來你在這裡好好康復,很快就能回家了。」

陳先生點頭,聲音依然虛弱:「謝謝你們……真的謝謝。」

小靜撥通妹妹的號碼:「陳小姐嗎?陳先生的情況穩定,呼吸器已拔除,請您過來陪他轉到普通病房,他需要家人的陪伴。」

妹妹的聲音冷淡而敷衍:「知道了,我有空再過去。」

兩天後,妹妹終於出現。她推開病房門,臉上毫無表情,穿著深色外套,手中空無一物。她的目光掃過病房,最終落在陳先生身上。

妹妹語氣平淡:「你……看起來好多了。」

陳先生勉強笑了笑,眼神中帶著期待:「謝謝妳來看我。大哥他們呢?」妹妹眼神飄忽,沒有直視他:「他們都沒空。」

她站在床邊,手插在口袋裡,沉默幾分鐘後轉身離開。陳先生看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他試著撐起身子,動作緩慢而吃力,像是想抓住什麼,卻終究無力。

3個月後的門診重逢

3個月後,陳先生的身影出現我的門診門口。他坐著輪椅,由一名外籍看護推進來。他的臉色蒼白,目光空洞,手中拿著一疊文件,雙手微微顫抖。我本想問他康復的情況,卻被他的眼神震住——那是一種混合著絕望與憤怒的神情。

他沒有說話,直接遞上文件。我接過一看,上面是財產轉移的協議,簽名、手印、日期一應俱全,所有財產已轉到大哥、二哥和妹妹名下。

陳先生聲音低沉沙啞:「我所有東西……都沒了……」

我翻閱文件,日期對應到他住院的第一週,那時他還在加護病房昏迷不醒,根本不可能簽字。「陳先生,這些是你簽的?當時你插著呼吸器,怎麼可能簽字?」

陳先生眼中滿是疑惑與痛苦:「他們說是我簽的……我也不記得……但上面有我的手印和指紋……」

我指著文件,語氣激動:「這不可能!你當時昏迷不醒,他們肯定趁你無意識時偽造了這些!我會幫你作證,這是違法的!」

陳先生的眼神從震驚轉為憤怒,眼角滑落一滴淚:「醫生……你願意幫我?我能追回財產嗎?」

我站起身,語氣堅定:「我會幫你!我會提供所有住院紀錄,證明你當時無法簽字。你去找律師,把這些交給法院處理!」

陳先生眼中閃過希望的光芒,他深深鞠躬,轉身離開,雖然身體仍然虛弱,卻帶著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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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在醫院裡,我救的不僅是生命,還有希望。當真相被揭露,公義得以伸張,這才是我們做為重症醫者的使命。可陳先生的路,還遠未結束。」

我回到座位,翻開他的病歷,目光停留在那些冰冷的數據上——心肌梗塞、心肺衰竭、腎衰竭……這些數字背後是他與死神搏鬥的每一個瞬間,也是醫療團隊日夜奮戰的痕跡。然而,比身體更重的傷卻來自他的親人。那一刻,我下定決心要陪他走完這段追討公道的路。(書摘由時報文化授權,經中央社節錄;編輯:楊子瑩)11401207

我放不下手中的溫度:醫護、病人與家屬的真情交會
我放不下手中的溫度:醫護、病人與家屬的真情交會
  • 作者|黃軒
  • 出版社|時報出版
  • 出版日期|202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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