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雄偉瑰麗的珠峰,爾虞我詐的人間,故事貌似限縮在短短三天之內,卻能藉由主、支線清晰細密的貫串鋪陳,讓小說主人公英甫立體鮮明的樣貌,活脫脫躍然於紙上。
這個在商界呼風喚雨的男人,為何能夠從巨大的商業陰謀中全身而退?這個情海浮沉瀟灑自洽的浪子,為何總有女人不顧一切為他傾心?這個勇闖險途,數次攀登世界第一高峰的好漢,為何既甘願將自己的命運交付上天,但也從不輕言放棄淑世精神與濟人理想?
從群山之巔俯瞰塵世,一切都是雲煙;當海螺的聲音在受祝福之地響起,解脫隨之到臨。本書逾二十八萬字,情節曲折,引人入勝,是難得一見的跨世代、跨領域長篇鉅作。
內容節錄
《珠峰海螺》
「砰!」
二○一三年的五月十七日下午六點整,頂峰上,一聲撕心裂肺的炸雷爆響了。
英甫從幻覺中被震醒。一道閃電猶如山神劈下來的戰刀,突然間,劈開了緊鎖著頂峰的雪團迷霧。腥厚的雪,一眨眼就下瀉到了八千米,像山神花園裡清掃出來的汙垢,呼啦一聲,遮蔽住了人世間。
濃黑的霧從英甫的腳下拚命四散開來。來不及細看,萬山已是昂首,夕陽下,一頂頂黃金桂冠。
風速降下來了。
英甫的頭卻疼得要炸裂了。剛從死裡逃生的回憶中睜開眼,又立刻陷入了無邊的恐懼。
抬頭仰望,頭頂的天上空空蕩蕩。隔著雪鏡去看太陽,它正在向西天的雲層中隱沒,恰如一團餘熱將熄的火球。英甫的心冰冷起來。俯視山谷,雪霧層上,岩石都閃爍著陰暗的光。雪霧層下,是人的肉眼看不清的世界。
爬上來,就是為了要死在頂峰嗎?
英甫看著遠去的夕陽搖了搖頭。 明天,朝陽升起時,照耀的將是一具僵硬的屍體。 這屍體曾胸懷夢想,躊躇滿志,自以為趕上了一個好時代,會有一個精彩的人生。
精彩?哪一天不是鬼門關呢?英甫回想這些年,夜夜的噩夢都是他圍著一座大山跑和爬。每一次,他都會墜入無底的深淵。每一次噩夢,他都會從痛哭中醒來。
現在,他終於爬上來了,卻下不去了。
他的「東方夢都」要建成了,但不是他的了。
他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要爬上七大洲的最高峰,只是想戰勝心中的噩夢,之所以想蓋好自己的大房子,是因為自己需要生存的安全感。
安全?
在英甫的腦海中出現這個詞時,又一聲劈天蓋地的雷鳴,從萬里高空炸響。緊接著,四面八方的山頭,都閃爍著電光。它們像山神的鋼鞭,驅趕著雪霧擠壓回來。
英甫仰起頭,腳下山谷裡的雪霧漫了上來。看著萬山隱沒,被吞噬的悲傷湧上了他的心頭。
颮線天氣來了。
英甫無助地閉緊了眼,又回到了他的人生噩夢中⋯⋯
英甫的「東方夢都」,在京城算是後開發的一個大盤專案。前些年,這一帶的大盤專案有幾個,但都是低端住宅建設開發,辦公、商業配套設施沒有跟上來。人們早出晚歸,白天在城裡上班,晚上回來睡覺,形成了人人皆知的「睡城」。
原本計劃慶典之後要宴請來賓,所以吳菁仔細選了個離慶典現場不遠不近的酒樓。
司機李師傅站在路虎車的右後門邊。英甫的女祕書張丹丹伸手拉開了車門,讓英甫上車。她自己坐在了前排副座。
「龍門酒樓。」英甫嘴唇輕輕動了一下。
車開動了,英甫順勢雙手抱胸,頭後仰,靠在靠背上。一閉眼,兩行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
李師傅和張丹丹從反光鏡裡看到了英甫在流淚。張丹丹忙從包裡找出紙巾,轉身要遞給英甫。她驚訝地看到,這個老男人已經睡著了。
二十分鐘後,車在龍門酒樓的迎賓門前停下,葉生帶著眾人已在迎候,他過來幫著拉開車門。英甫已是一臉清爽,毫無疲憊神態。腳一站穩,英甫就雙手拱拳:「今天,都吃苦受累了。」
葉生微笑著,拱著雙手。他那雙眼角下斜的貓眼此刻瞇了起來,薄唇緊緊抿住:「哪裡,是我們失控了,讓董事長丟了面子。」
物業總監黑一傑的臉皺巴巴的像是一塊老樹皮。此刻,他睜大了一雙羊眼,蒜頭鼻的鼻孔也撐大了,粗聲粗氣地說:「這話不對,是讓董事長露了一手神功,演了一齣好戲!」
英甫向他掃了一眼:「好戲?在酒桌上呢。走,喝酒壓驚去!」
龍門酒樓有三層,是個住宅社區配套設施改建的酒樓。平日人來人往的,生意不錯。三層被改造成一個豪華大包間,中間只擺著一張能坐二十二個人的大圓桌。
進了豪華大包間,葉生環視了一圈,看向英甫:「英董,先坐在沙發上喝茶壓驚呢,還是直接上桌開吃?」
英甫慢悠悠地原地轉了一圈,向葉生一笑:「茶,哪壓得住今天的驚呢?既是死裡逃生了,知道了人生苦短,咱們就直接上桌喝茶擺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