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霹靂州喜遇雨城    探尋錫礦富豪生活樣貌

賭雨就是賭今天幾時下雨。初次聽到世上還有這等奇事？真把我逗得樂不可支，非要導遊說說這已消逝的地下經濟。

文、攝影／田欣雲 （旅遊作家）

從檳城往南前去吉隆坡的路上，途經馬來西亞霹靂州，我在此處的兩座名城過夜兩晚：一晚在「怡保」、另晚在「太平」。說起名氣，楊紫瓊故鄉、白咖啡發源地的怡保似乎更高些，丹斯里拿督斯里楊紫瓊的「拿督斯里」勛銜，即是當年霹靂州蘇丹所賜，是全球知名度數一數二的華裔女星，家鄉同享榮耀；然而到訪太平，卻是這趟旅程中最愜意的驚喜。

太平與怡保的開埠發跡背景頗為相似，19世紀中葉在當地發現了錫礦資源，進而吸引大量從中國沿海省分如廣東、福建一帶華工，他們冒著生命危險遠渡南洋，賣體力進礦場賺錢，城市規模也漸漸發展起來。

其中，太平的開發軌跡又早於怡保，還曾是霹靂州的首府，故當得起許多全馬來西亞「第一」的冠冕：第一座火車站、第一座監獄、第一間醫院、第一間博物館、第一座大巴剎（市場）、第一座公眾花園等，共有33項全國第一，這兒也是馬來半島上最早有錫礦開採活動的地方。

有資源，就有利益；有利益，就難免衝突。「太平」之名，源於當年兩大華人幫派「海山、義興」械鬥頻仍，經英國殖民政府調停後，在1874年簽下《邦咯條約》，英人將此地錫礦區改名為太平，冀望著往後此地永遠安定和平，「太平」也因此成為了馬來西亞第一座用中文命名的城市。

在眾多第一的頭銜中，太平還是馬來西亞雨量第一的「雨城」，誇張到當地還流行過一種不可言說的民間活動：賭雨。是的，就是賭今天幾時下雨。初次聽到世上還有這等奇事？真把我逗得樂不可支，非要導遊說說這已消逝的地下經濟。

相傳賭雨的參加者們，下午會聚集在大巴剎外頭，下注買定落雨時間，之後大夥兒開始抬頭望天，以市場時鐘為準，猜中最接近第一滴雨落在屋頂時間者勝。雖說近年因全球氣候變遷，有資料稱馬國雨量第一的名號已拱手讓人，但太平的雨勢依舊不可小覷。

一個下午，就經歷了三場大雨，這些豐沛的雨水，注入當年開採錫礦後留下的廢礦坑，形成今日草木扶疏、市民皆來慢跑運動的「太平湖濱公園」。濕潤氣候讓這兒的雨樹長得特別茂盛，姿態參天高聳，還有幸親眼看到東方斑犀鳥在樹洞間築巢呢！大口呼吸著清新空氣，難以想像僅在一百多年前，這裡曾是危機四伏的錫礦開採點。

俗話說「殺頭生意有人做，賠錢生意沒人做」，到底是多大的利益，讓這些華工甘冒風險、讓幫派大老們你爭我奪？在怡保參觀完「閒真別墅」後有了答案。怡保今日最知名的觀光街喚作「二奶巷」，這條小巷位在舊街場，相傳是錫礦大亨鄭景貴的二少奶奶宅邸所在，整條巷子商鋪林立、古意不多，逛起來現代商業氣息濃厚，想探尋從前礦業富豪們的生活樣貌，不妨移步到附近的閒真別墅。

閒真別墅是當年只有客家錫礦老闆們才能進入的私人俱樂部，如今改為博物館經營。一樓展示霹靂州錫礦開發的歷史及文物，樓上則重現富商大賈們的玩樂生活，聚賭、吸大煙（鴉片）、日本藝妓陪侍，好似過往的九份金瓜石，暴富後都不免上演起同樣戲碼。

導覽員說，早期礦工一天工資大約是1塊海峽殖民地貨幣，當時的1塊錢，可以買到100份套餐，用一份新台幣150元計算，就是一天進帳1萬5,000元！無怪乎有那麼多廣東客家先民，拚著可能遇到土崩、土石流和毒蛇猛獸的高風險，也要下南洋放手一搏；連婦女也做起「洗琉琅」的琉琅女，用木盆在礦場附近淘洗礦砂錫米，養家餬口。

與閒真別墅相鄰的「何人可博物館」，訴說的則是庶民視角的故事。「何人可」涼茶品牌創始人何繼昌是霹靂州本地人，曾在中藥店當過學徒，學過中醫，抗日戰爭後用4塊錢創業，購買藥材熬煮涼茶，每天下午5時擺攤，生意好時單日竟能賣出1,200杯之多；也曾踩著單車從怡保騎到檳城，一騎就是兩個禮拜，挨家挨戶推銷自製的乾燥涼茶包。

當時第二次世界大戰剛結束，百姓生活困苦，沒錢生病，許多由中國南來的錫礦工人在炎熱天氣下工作，容易缺水，都靠喝價格實惠的涼茶預防保養。博物館內蒐集的時代史料，在在見證霹靂州庶民生活實況。

前面提到，錫礦工人大多是來自廣東的客家族群，礦場留給後期移民華工的機遇不多，於是這些從海南來的移民，多進入當地英國殖民者、華人富商家庭幫廚。等殖民時代過去，這些海南廚子也離開豪宅，開起餐廳、茶室、咖啡店，英國人愛吃的黃油吐司，變身茶餐室的早餐主角咖椰吐司，咖啡也變成拿糖炒豆的海南咖啡。怡保這兒還流行一種以糖、鹽和奶油焙炒咖啡豆的白咖啡，滋味香濃，帶些甜口回甘，畏苦者不妨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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