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一位魅力非凡的女子在倫敦一座奢華豪宅中離奇慘死、她的丈夫同時人間蒸發,一樁撼動上流社會的命案就此展開。但警方調查後卻驚愕發現,這對夫妻彷彿從未存在:名字不見於選民登記名冊,網路上沒有任何紀錄,沒有國保號碼,沒有就業歷史。他們,是徹底的幽靈。
唯一的線索,是死者屍體周圍刻意擺放的物品——其中包括一串神秘的鑰匙,以及一本由犯罪學教授勞頓.李斯撰寫的《如何處理謀殺案》。這本書的出現,不只將她牽扯進這起備受媒體關注的兇案,也撕開了她極力遺忘的過去。勞頓年幼時,母親被殘忍殺害,她自此留下難以癒合的心理創傷,從不碰觸調查中的命案,也不去犯罪現場。然而,為了釐清真相、保護她年幼的女兒,她不得不再次面對那場毀掉她家庭的悲劇。而這一次,她的過去與現在開始交錯重疊。
隨著線索層層揭開,勞頓發現這起命案與她埋藏心底最深的痛有著驚人關聯——與她二十年來拒絕來往的父親約翰.李斯有關,他是現任總督察,也是她一生最想逃避的人。
家庭曾經支離破碎,如今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平靜生活再次面臨崩解。為了女兒的未來,也為了自己內心的救贖,勞頓必須面對最黑暗的恐懼,在一切為時已晚之前,揭開真相,找出殺人凶手。
內容節錄
《不存在的受害者》
星期一早上。七點半。
希莉亞.巴恩斯打開米勒宅第的門鎖,這將會是最後一次。
將粗短的安全鑰匙插入鎖孔時,她並不知道在短短數小時後,這鑰匙將會與屋內其他幾樣物品一同裝袋、登錄,成為一起命案偵查的證物。
但是他知道。
他從後照鏡注視她,看著她轉動鑰匙,看著她倚靠在厚重的門上將門打開。他盡可能把車停在山坡底下最近的地方,既不違停,又能避開裝設在大門高處,時時刻刻緊盯不放的兩部監視器。
沿著史溫巷有一道被煤煙染黑的圍牆,其中嵌著一段高出一倍的磚牆,米勒宅第便隱身其後,與海格特墓園隔離開來。而唯一顯露出這段高起磚牆的另一邊,存在有樹林、墳墓與死去的倫敦人之外的東西,就只有裝設在左上角的一大片方形毛玻璃,以及一扇與牆面齊平的堅固大門,為了搭配煤黑色磚牆,門板還漆成深灰色。
此時希莉亞.巴恩斯跨進大門消失在牆內,就像在變魔術,而她是表演的一部分—其實這麼說倒也沒錯。
他看了看時間,然後戴上口罩。才沒多久前,只要在公開場合戴口罩,尤其是醫療用口罩,都會引人側目,現在卻是隨處可見。過去這幾個月來,這個事實對他幫助極大。
他步下車,將外套拉緊抵抗清晨的濕氣,一面遠離米勒宅第,朝山坡底下其中一道通往墓園的柵門走去。對外開放時間是十點到四點,但他稍早已撬開了鎖,離開時會再重新鎖上—這道通往墓園的柵門,這座通往米勒宅第後側的墓園。
他愈走心跳愈快,但他迫使自己放慢腳步,不要著急。事後,當房屋周圍拉起藍白色的封鎖線,警察開始盤查時,也許會有人想起某個行色匆匆的男人。何況他有的是時間。他知道希莉亞的工作習性,知道她會先打掃哪些房間,每個房間又會花多少時間。此時此刻,他對希莉亞.巴恩斯的了解不下於她對她自己的了解,甚至更多吧,因為他還能預見她的未來—他知道她接下來的遭遇,只不過知道這個並未帶給他喜悅。
在這整件事當中,希莉亞.巴恩斯是無辜的,她卻即將面臨駭人而殘酷的經歷。但這也是必要的。
米勒宅第內,有個細微的嗶嗶聲迴響在鋪設著深暗而光亮的木板、空蕩蕩的玄關,並順著宛如脊柱般豎立在建物中心的那座柚木鐵梯而上。
希莉亞.巴恩斯往上瞥了一眼正對著門口的監視攝影機,稍微等候一下人臉辨識軟體確認她的身分,然後打開嵌在門邊水泥牆上的一片柚木小板蓋,裡頭有個方形感應器,旁邊有個按鍵板亮了起來,她瞇眼看著寫在手上的一串字。密碼又長又複雜,混合了符號、數字與字母,而且會定期更換,再由屋主麥可傳簡訊通知她。在警報器響起前,她只有三十秒的時間,因此會在出門前用原子筆將密碼寫在手上,寫得大大的,免得還要摸找手機或眼鏡,浪費寶貴的時間。去米勒家打掃的第二天,她可能是按錯密碼,也可能是時間拖太久,又或許是兩者皆有,結果觸動了那該死的東西。那聲響真是不可思議,尖銳刺耳、震耳欲聾的鳴笛聲響徹屋內,不到兩分鐘便傳來警察重重的敲門聲。兩分鐘吶!
就在聖誕前夕,她自己家裡遭小偷,直到兩個多小時後才有人出現,而且還只是一個社區輔警,他們家德瑞克都喊他們「塑膠條子」。不過話說回來,她住的是拱門區一間兩房的前議會社宅,不是什麼位在海格特、價值三四百萬英鎊之類的設計師豪宅。
剛接到這份工作的時候,希莉亞先設法查探了一下。她對自己打掃的房子都會這麼做,先猜猜房價,然後飛快地將地址鍵入Rightmove房地產公司的網站,查詢同一條街上房屋的售價。說實話她後來變得很厲害,連他們家德瑞克都說她應該別再打掃了,乾脆去找一間高級房產仲介,做估價以及開著一輛時髦的BMW小型電動車跑來跑去的工作。希莉亞很高興他認為她能勝任這類工作,很高興這番話顯露出他是如何看待她,但她知道自己永遠做不到。他們絕對不會僱用她做這種工作,她不夠格—不夠年輕、不夠自信、不夠體面。她也只是善於猜測同類房屋的價格,至於那些風格奇特的郊區宅邸值多少錢,她根本毫無頭緒,那些現代豪宅看起來不像住家,倒更像辦公室。譬如說,米勒宅第的售價就沒有紀錄,無論是在Rightmove、Zoopla或是她經常使用的其他房地產網站。這條街上,甚至於整個海格特區,都沒有一間和米勒宅第相似的房屋,所以她對房價毫無概念,只知道「很貴」,這樣應該沒辦法進上流房地產仲介公司,對吧?
希莉亞按下最後幾個字碼時,手在微微顫抖,比起關掉住宅警報器,她的焦慮程度更近似於拆解炸彈。這也是她永遠無法為高級房產仲介工作的另一個原因,有那麼多不同的警報器要應付,那麼多不同的密碼、那麼多的人、那麼大的壓力。與其這樣,還不如給她一本精采的有聲書、一間沒人的房子、一把吸塵器和一桶漂白水;這小小福分已讓她十分滿足。他們家德瑞克從鐵路局領到他的失能撫恤金,於是他們去年付清了房貸,而她的清潔工作每星期賺的錢也足以讓他們過得舒舒服服。她非常心滿意足。
她按完密碼後,將大拇指摁在方形感應器上。那嗶嗶聲大發慈悲,安靜了下來。
希莉亞.巴恩斯長長地吐出一口她不知道自己一直憋著的氣,一面脫下外套,一面經由白色樹脂地板走向扭曲的樓梯,同時豎耳傾聽有無任何活動的聲響。警報開啟並不代表沒人在家,她是從自身經驗學到的教訓;有一天早上,她就這麼出其不意地撞見麥可,正在主臥室旁的小健身房裡運動。他戴了耳機,所以沒聽見她,而且除了一件運動短褲,什麼也沒穿,不過天吶,那畫面可真養眼。當時希莉亞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見他舉起啞鈴並透過大片落地鏡端詳自己,肌肉在那被曬黑的光滑皮膚底下一動一動,她整個人都被迷住了。他看起來就像她上美髮院時翻閱的八卦雜誌裡,那些彷彿卡通人物般的男子,一身完美的古銅色肌膚,塊石磊磊的腹肌好像畫上去似的。只不過麥可.米勒是真實的,人就在她眼前,活生生地。
她以目光描摹他的輪廓,沿著雙腿而上,接著是他臀部與背部的結實曲線。直到此時她才發現他已經停止舉重,正透過鏡子回看著她。她雙頰飛紅,登時感覺心慌意亂、頭暈目眩,不料麥可只是微微一笑,然後竟然是他向她道歉,麥可不正是這樣的人嗎?那樣地悠然自在,那樣地充滿自信,即便是這種尷尬時刻也能一笑置之,全然不當一回事。
實在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有些人好像擁有一切:財富、健康、美貌、魅力。愷兒.米勒也是一樣。米勒夫妻是不同族類的人,那是一對金童玉女,好像多進化了一階之後使他們擁有一切天賦,躍升於凡夫俗子之上。要討厭他們根本易如反掌—要不是他們人這麼好的話。
希莉亞走到樓梯井,停下腳步,視線透過玻璃牆,越過雜草叢生的墓園,望向遠方令人驚嘆的倫敦。她打掃的其他房屋當中,也有幾間能眺望市景,但都比不上這裡。由於米勒宅第背靠墓園,完全沒有其他建物遮擋視線,就連安全圍籬也經過特別設計,因此從落地窗往外看,只會看到樹木、如今已褪去綠意染上秋色的樹葉,以及遠方閃閃爍爍的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