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霸主地位難撼動 人民幣想篡位還有得等
除非北京大幅變更經濟體制，否則人民幣不會把美元拉下王座。在可預見的未來，美元依舊會主宰世界，也是美中競爭下華府手中的一把利劍。
文／尹俊傑 （中央社駐紐約記者）
人民幣國際化喊了10多年，期間不少人期待人民幣挑戰美元霸主地位，一挫華府將美元「武器化」當作制裁手段的銳氣，但6月一則新聞凸顯中國帶領新興市場減少依賴美元是條漫長道路。
人民幣國際化震天價響 挑戰美元霸權慘翻車
中共總書記習近平2012年掌權後，把握中國經濟快速成長、資本市場欣欣向榮的機會，積極推廣人民幣國際使用，一方面在國際舞台展現自身雄厚財力帶來的影響力，也期望在美中地緣政治角力趨於激烈時避險，稀釋美元重要性，減輕日後受美國經濟制裁的衝擊。
這段期間，中國發起成立兩個多邊貸款機構─配合「一帶一路」倡議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以及展現金磚五國（BRICS，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及南非）崛起勢力的新開發銀行（NDB），集結開發中國家力量，與歐美主導的國際貨幣基金（IMF）及世界銀行（World Bank）互別苗頭意味濃厚。
不過，《華爾街日報》6月檢視財務資料並訪問銀行家及知情人士後報導，新開發銀行受去年2月爆發的俄烏戰爭波及，幾乎不再發放貸款，且難以募資償還債務，恐成為一間「殭屍銀行」。弔詭的是，這與新開發銀行過度依賴美元脫不了關係。
據報導，新開發銀行2015年在上海開張營運後，金磚五國發現沒辦法只靠中國銀行業與資本市場，因而向華爾街法人與中國國營銀行借款數十億美元。其中部分是以人民幣計價，但美元計價占比約三分之二，有違減少會員國對美元依賴的預設目標。
新開發銀行資金到位後開始放款且迅速成長，但俄軍全面入侵烏克蘭掀起變局，華爾街法人對這間中俄持股近40%的銀行懷抱戒心。新開發銀行雖遵守西方國家制裁，凍結對俄羅斯放款，今年4月發行債券以利償債的融資成本仍飆升，跟著拉高符合自身流動性要求的難度。
這顯示人民幣崛起將導致美元式微的預言尚未實現，美元在國際貿易與儲備貨幣領域的優勢地位依舊穩固。
人幣為何無法取代美元 諾貝爾經濟學家這麼說
數字會說話。根據IMF，近年美元占全球央行外匯存底比重雖下滑，但仍接近60%，其他所有貨幣望塵莫及。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IS），近半國際貿易以美元報價，比例遠高於美國所占國際貿易比重。BIS調查顯示，88%的外匯交易其中一個幣別為美元。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Paul Krugman）因而在《紐約時報》專欄文章斷言，美元霸主地位沒有受威脅。
美國在俄烏戰爭爆發後對莫斯科祭出經濟制裁，不少人將此視為華府將美元「武器化」，並主張有必要終結美元霸主地位，但克魯曼認為此觀點有誤。他寫道，西方國家其實是把紐約、倫敦的金融中心地位當成武器，因為金融中心地位伴隨而來的是規章制度影響力。
這促使中國更想用人民幣抗衡。習近平去年12月向波斯灣國家領袖宣示，中國將嘗試用人民幣採購石油與天然氣；俄羅斯總統蒲亭（Vladimir Putin）3月在莫斯科會見習近平，鼓吹俄羅斯與亞洲、非洲及拉丁美洲國家貿易往來時擴大使用人民幣結算；中國與巴西同意直接使用本幣從事雙邊貿易與金融交易，省去兌換美元的步驟。
但克魯曼指出，美元霸主地位有「自我強化」效果：美元比其他貨幣更易於交易，原因在於使用美元的人數眾多，進而提升美元的交易便利性；美元報價極為普遍，進而提升美元資產需求、降低美元融資成本，無形間助長美元報價。美國經濟規模可觀，資本市場龐大且高度發展，也是美元維持霸主地位憑藉的要素。
克魯曼寫道：「這些基本要素使人民幣無法取代美元，因為中國實行資本管制，短期內似乎不大可能解除。此外，獨裁者雖有理由害怕美國在他們侵略鄰國或決定殘殺百姓時扣押資產，投資人卻有更多理由害怕不相信法治的專制政權任意行事。」
中國嚴控跨境資金流動 人民幣國際化最大阻礙
中國多年來鼓勵國際使用人民幣，但占全球外匯存底幣別比重仍未達3%，中國著眼自身安全而實行的嚴密資本管制被認為是推廣人民幣使用一大阻礙。
中國資本市場羽翼未豐，嚴控跨境資金流動，有損外商的人民幣投資與借款意願。就算中國與其他國家貿易往來直接以人民幣結算，人民幣收款方仍要尋找安穩且可及性高的投資標的。中國在他們眼中究竟是適合的資金去處，還是寧願把手上的人民幣換成更易於交易的美元或歐元，答案顯而易見。
華府智庫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分析，基於市場與地緣政治理由，很難想像歐美等發達經濟體彼此貿易往來時使用人民幣，與中國以外的新興市場與開發中經濟體貿易往來時換成人民幣也難以令人置信。人民幣確實在國際化，也已在中國部分貿易關係中逐漸取代美元，但僅止於雙邊或低門檻領域。除非北京大幅變更經濟體制，否則人民幣不會把美元拉下王座。
在可預見的未來，美元依舊會主宰世界，也將是美中戰略競爭過程中華府手中的一把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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