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登強震天災過後 看見日本人節制與堅忍

在地震發生約3分鐘、海嘯警報發布後，山內泉播報口氣立刻改變，她開始以緊急的語氣不停呼籲「快跑」、「別看電視了，趕快逃」，要求民眾趕緊避難。在接下來的數十分鐘當中，較大的餘震不斷，每當震度達到4以上，電視就會響起尖銳的警報聲，山內會停下正在播報的內容，再次重複要民眾逃難的訊息，就這樣持續了幾個小時。

起初傳回的災情還不嚴重，只有個位數罹難人數、部分房屋塌陷，電視反覆播放輪島市一棟7層樓建築物倒塌的畫面。原以為北陸人口較少，且大多都是平房，或許震央附近沒有太多人居住。但之後才知道是因為道路中斷，救難人員難以抵達，導致訊息落差。強震發生5天後的現在，罹難人數已經達到百人、失蹤人數約200人，許多災區孤立無援。

隨後又在電視上看到輪島市發生大火，一大片建築物陷入火海，消防車卻難以抵達灌救，心裡更是沉甸甸的。

一整天觀看新聞、傳回最新資訊，隔天接獲指令前往災區採訪。儘管不知道要如何進入災區，但且戰且走，先到距離震央最近的大城市金澤再說。正在準備行囊、聯絡各方之時，突然又傳出羽田機場有飛機相撞的新聞。整架飛機陷入火海的畫面，簡直令人懷疑人生。「日本接連兩天相繼發生重大災難，這是怎麼了？」

元旦當天，日本媒體還大肆報導這是一個結合「一粒萬倍日」、「天赦日」、「天恩日」的超強開運日，現在看來顯得無比諷刺。

一早搭乘新幹線，北陸新幹線月台上的乘客寥寥可數，上車發現，乘客大多是外國臉孔，想必是藉著新年假期來日本旅遊的觀光客。途中經過長野站，外國人幾乎全數下車，看來應該是要去滑雪吧。列車載著更少的人前行，抵達終點站金澤。

懷著有點沉重的心情出站，想不到看到的竟是有點熱鬧的景象。雖然天花板有部分塌落、地上也有積水，四處都有三角錐圍起的警戒範圍，還有許多表情嚴肅的警備人員控管人群不要接近；但名產店和百貨公司照常營業，人來人往，看不出就在車程1、2個小時之外的地方發生了嚴重地震。所有人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過著自己的生活。

但隨著搭上車往災區挺進，心情和氣氛都為之轉變。

這次幸運聯絡上要返回災區七尾市的台僑願意順路載我一程，事前先前往超市進行補給。車子開在金澤市區，似乎一切如常，只偶爾看到凸起的路面、被標上危樓標誌的樓房，我們都會驚訝一番、拍個幾張照片。但後來才知道，和我們將要看到的一切比起來，這都是小巫見大巫。

越是朝七尾市前進，沿路的景色漸漸改變。路旁看到的自衛隊車隊開始多了起來，上頭掛著布條，標示是來自哪個地區的救援車隊，也開始能不時聽到直升機盤旋的聲音。

繼續挺進發現對向車道開始塞車，排起幾十公尺的車潮，都是從七尾市要前往金澤市的車輛，像我們這樣反向想要進入災區的汽車寥寥可數，也多次要給逆向行駛的救護車讓道。路邊開始出現倒塌房屋、凸起的柏油路，有些坑洞已經被填入砂石臨時補強，車子顛頗一下，還是能夠開過去。直到我們遇到了此路不通的牌子。

由於想要知道為何不能通過，我下車查看。發現在數十公尺外有一道深深的裂縫，完全橫斷那條道路，汽車若想要強行通過，車輪絕對會卡住。

經過七繞八拐多方嘗試，汽車終於深入七尾市，比起平時花上了將近2倍時間。冬天的天色暗得早，儘管才下午5時許已經完全漆黑，這也使得我抵達著名溫泉旅館加賀屋時，只能在濛濛夜色中觀察災情。

儘管如此，看到的景象也已經足夠怵目驚心。來到知名的加賀屋門前，赫然發現大門口有一道深深裂縫，現場用三角錐拉起封鎖線。許多磚頭路整個隆起、許多店面玻璃完全破裂。繞到後頭一看，有房屋外的磚牆整片倒塌、屋子被震歪、停車場的鐵門同樣倒在一旁。電線桿、路燈傾斜更是四處可見；有人孔蓋被震得高出地面，也有房屋下陷，磚頭人行道更是起伏不平。很難想像地震搖晃是如何劇烈才能形成這麼多不同形式的破壞。

回到七尾市區，旅館雖然開門營業，但因為斷水不接受新住客。前往附近的市役所（區公所），外頭有大型車輛正在卸下物資。市役所裡，物資擺放得整整齊齊、分門別類，工作人員井井有條，氣氛毫不緊張，也沒有人高聲呼喊。工作人員看到我們四處查看，也只是點頭致意，沒有過問，就好似一切正常。

走出市役所時，地面開始搖晃，手機警告聲大作、廣播系統響起大地震預警。所有人暫停手上工作，觀察一下之後又恢復行動。看來這幾天，他們早已經習慣時不時響起的警報聲。

市役所的停車場裡，幾輛汽車裡有人默默坐著，多是不敢待在建築物裡的避難民眾。這場地震讓當地人生活劇變，但自律的民族特性，讓他們依舊以相當守規矩的方式挺過天災。

這種感覺在造訪七尾醫院時更加明顯。大廳裡的所有依舊光潔，雖然多出不少椅子，但擺放整齊，沒有阻礙通路。緊急指揮中心裡的物資同樣擺放整齊，一目瞭然。只有透過樓梯間的牆壁裂縫、牆上來不及擺正的歪斜掛畫、掛號大廳裡披著毛毯默默坐著的幾個人，才能察覺這裡有過地震。停車場的幾輛車裡，來避難的民眾也是默默待著，安靜無聲。

隔天搭乘計程車一睹七尾市災情，白天的場景更加怵目驚心，原來前一晚驚鴻一瞥的歪斜房屋不止是歪斜，而是一樓被壓扁。更別說有幾百年歷史的老街更是災情慘重，有怪手已經開始直接鏟除倒塌建物。壓垮、傾倒的房舍附近，有民眾搶救著家當。

強震後來到災區，最深的印象就是「安靜」，沒有哭喊，沒有喧嘩，只有迅速、有效率的行動。地上的坑洞暫時用砂石填起、損壞待修的地方被標註、官方人員開始測量數據，一切有條不紊，展現出日本人節制而又堅忍的性格。（編輯：馮昭）113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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