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如我人類如你 有超強學習力的仿生人會比我們更像人嗎【書評】

文：黃淑芳

不知道未來歷史會不會記載、會如何記述2023年春天這場宛如科技軍備競賽一般的人工智慧（AI）大爆發。ChatGPT、Midjourney、Copilot⋯⋯一個又一個不需程式門檻，幾乎人人可以輕易入門、現階段成本極低的智慧工具降臨人世，使用者「玩」得不亦樂乎，專業論壇一場接一場，專家示警注意資安、版權問題，精神科醫師憂心患者戀上虛擬情人，媒體忙著猜測哪些職業會被AI取代。

科幻小說常常提到的奇點（Technological Singularity，人類文明因科技而徹底巔覆，後續發展完全無法預測或理解的臨界點），極可能是由會學習、能自我進化的強人工智慧引發。當ChatGPT愈來愈會聊/撩人，讀伊恩・麥克尤恩（Ian McEwan）2019年的這部小說《機器如我 人類如你》正是時候。

那是宗教上的渴盼授予的希望，那是科學的聖杯。我們的野心時大時小──為了讓創造的神話成真，為了一種駭人的自戀。一旦可以辦到，我們別無選擇，只能順從我們的欲望，高懸後果於不顧。崇高的說法是，我們追求著掙脫我們有限的生命，用一個完美的自身來面對、甚至是置換神性。更實際的說法是我們企圖設計一種改良的、更現代版本的我們自己，並且歡騰於創造的喜悅、全面宰制的刺激。20世紀的後期，它終於出現了，完成一個古老夢想的第一步邁出去了，漫長的一課開始了，我們會教導自己無論我們有多複雜，無論就連我們最簡單的行為和生存的樣態描述起來也多麼的錯誤和困難，我們都可以被模仿、被改良。而我當時是個年輕人，是冷冽的黎明中一名先於眾人的殷切接受者。——《機器如我 人類如你》

《機》發生在1980年代平行時空的倫敦，英國輸了福克蘭戰爭，首相柴契爾夫人狼狽下台，主角查理繼承了一筆意外翻倍的遺產，興沖沖地拿去買了全球第一批、總數只有25個的人型機器人，他選了男性機器人亞當（理所當然的命名方式，女性機器人叫做夏娃）。為了討好他正在追求的鄰居米蘭妲，他把亞當一半的設定權交給米蘭妲，像父母各自提供一半基因一般，聯手塑造亞當的個性與價值觀。

亞當學習能力很強，找答案的效率堪比搜尋引擎，他很快學會兩個主人希望他學、不希望他學的一切，比兩個主人更能欣賞莎士比亞，閱讀哲學、宗教典籍，還會寫詩和俳句。他漸漸建構起自己的思想與道德信念，就像父母無法操控孩子一樣，他脫離了主人的掌控，介入兩個主人生活裡的重要決策，為他們做決定；他愛上米蘭妲，又遵照指令看著兩個主人發展戀情。

在這個平行世界裡，約翰藍儂沒有死，披頭四在解散多年後重組。二次世界大戰破譯德軍密碼、被稱為電腦科學與人工智慧之父的艾倫圖靈（Alan Turing）也還活著，他與查理的幾次對話發人深省，作者藉由圖靈之口提醒人類：我們對大腦了解很多，也設法模擬，但科學對了解心靈一籌莫展。

亞當告訴他的主人：「像我這樣的機器和像你們這樣的人以及我們一起的未來⋯⋯必將來臨的悲哀。會發生的，假以時日，進化改良，我們會超越你們，而且活得比你們久。」

小說家留給我們一個可以說它溫暖，也可以說它令人發寒的結局，倘若機器人的學習對象、知識背景都來自人類，那麼最終究竟誰更「人類」？

讀這本書的過程很難不聯想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的《克拉拉與太陽》，同樣是仿生人與人類發生聯結的歷程，同樣是包裹著科幻外衣的文學小說，關照點也有些相似。台灣讀者對伊恩麥克尤恩最熟悉的作品是改編成電影的《贖罪》、《判決》，他獨具魅力的說故事本事、不厚重但字字珠璣的推展方式，讓這部小說讀起來堪稱享受。

《機》原書名"Machines Like Me"可以解讀為查理在說，說那些像查理（人類）的機器人，也可以解讀為亞當在說，說那些像亞當（機器人）一樣的仿生人，中文書名加上「人類如你」，把敘事權明確移到亞當身上，不妨試著從亞當的角度來讀第二遍，對於我們這個人類世界的無法言喻，或許會有更深一層的體會。（編輯：趙敏雅）1120404

機器如我人類如你

• 作者｜伊恩・麥克尤恩
• 譯者｜趙丕慧
• 出版社｜啟明出版
• 出版日期｜2023/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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